她把头发束成一个马尾,这样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就不会感到更加的炎热,没有空调,甚至电扇。她有时会裸露着身子在房间里走动。镜子前看见一张素雅的脸,瘦弱而柔美的身体,不禁苦笑一声。
在广州读大学,那一天接到电话,家中的母亲突然的去世了。她妈妈一直有高血压的,她知道,她不该让她一个人住在老家没人照料的。
五十年来,妈妈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个好觉了。
她收拾好东西回家,没打算再回学校上学。在火车上的时候,听见四周嘈杂的人声。她恍若中却想起同学们讨论薇姿的睫毛膏。
“子婳”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这样蓦自想起,清晰地如同就在耳际,却是记忆里母亲的声音。
然后一切了无踪迹。
她曾经只需要担心她的衣着是否好看,下次逛街时该在哪一家吃小吃,或者那个追她的机电系的男孩子条件是否合意。
然而现在那一切竟像一场笑话。
学校的教育从不会教人如何生存。
而她除了一张素雅而清秀端庄的脸,一无所有。
她除了撒撒娇和哭出几滴泪,一无所长。
她没有过多的权力去为母亲的去世痛哭流泪,她异常的平静,一如既往的内敛与沉默。
她有一个父亲,父亲却抛却了她。她很少能够想起这个人的存在。不管如何挖掘童年的记忆,都寻不到半点父亲的痕迹。
她需要些钱,可以去找张晗。他是她高中的同学,在学校里曾追求过她。
帮着人家装修房子的和水泥,都是街坊邻居,知道她可怜,便给她这个打杂的活儿。不然,这样瘦弱的一个姑娘,任谁家都不会用来干这种苦力的。
这个夏天的阳光很刺眼。她汗如雨下。
提一桶水而已,走过钢板的时候硌青了脚,扫灰的时候,残破的扫帚把划伤了手臂,一道血红的伤口,她满手的泥,不敢去碰那里。
拿着沉重的铁锹铲水泥,十指的根部下不多久被磨得生疼。她用力的搓着疼痛的地方,不甘心的哭泣。
干了好多天,拿着百来块钱,去见他。
张晗一个人租房子住在外面,家里每个月寄钱给他,他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位公司的经理。
她在那个小小的房子里,一天都无所事事,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书,她没有朋友,可以一整天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看看窗外的树叶。迎着阳光飘闪。她一心等待他回来,就可以和他婉转的说话,撒娇,拥抱与亲吻。
她相信他会给她未来,他答应过她。
晚上和他一起出门吃烧烤,那是最温暖的日子。有食物,有家。
“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这样每天憋在房子里,你不闷呀?”张晗问子婳。他的肌肤厚实却又光滑,那是他从小喜欢喝牛奶与打篮球的原因。他常常旷课,和他的朋友们喝酒打架。
他进入她的身体,子婳抱紧他。她喜欢他身体的起伏,他亲吻她的乳房,脖子。
没有任何避孕措施。她从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张晗没有用避孕套的概念,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事实上没有走出大学校门的学生都不过是孩子。
“如果怀孕了怎么办呢?”张晗听见黑暗里她问他。“那就生下来,你还怕我养不起么?”
他妈妈请子婳一起吃饭,子婳不敢抬头。
听见那个美丽的妇人若有所思的说:“晗晗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要好好上学。”
她心里就明白了。
月经没有来。她害怕而心慌,她不知道这种事可以求救于谁。她告诉了张晗。
“把孩子打掉吧。不然你说呢?”
“我说?我能说什么吗?”子婳心里这样想,却不敢有一丝一毫反驳他的意思。她知道张晗喜欢千依百顺的女孩,他很容易就会生气,每次都是她哭着求他。张晗没有她,可以找别的女人。而子婳没有他,却没有了一切。
塞给她两百块钱,让她自己去妇科医院买药。他没有时间。
医生写病历问她的年龄,她撒谎说20.。然而,她才满的十八。
第三天喝下药的时候,她感到一阵恶心,肚子疼的厉害,她翻倒在地上,咬紧牙。她吐出来很多黄水。她不知道从何处可以寻找到她的孩子。
有时候,分手只不过需要一个借口。
那是漫长而绝望的炎夏,子婳永远不会忘记他。
她从小就没有谁给过多少关爱,母亲脾气暴躁,经常打骂她。那或许是想要女儿知道在这个世间必须坚强,却不期然留下了创伤。
她考上大学,只为远远的离开她。离开这个所谓的家。然而当她真的解脱了这个家,她才发现,她是真的无依无靠了。
张晗随时都可以抛弃她,她不过是他的一个女人,上过床的。
她常常在想,她的生活有没有其它的出路。她一个人躺着的时候,脑海里有种种假设。然而每一种都无路可走。
她除了撒娇与哭泣什么也不会。没有任何资本在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里留下。
她想要找到她的孩子,毕竟那是唯一可以属于她的东西。
她想起她在别人同情的目光里拿起扫帚扫灰时,不小心划伤的伤口。那片鲜红,明亮鲜艳的红。
手腕上丝丝溢出,然后是一滴一滴,接着如红丝绸般顺着手腕流下。
她眼前渐渐浮现出白茫茫的云朵,她想躺下好好的睡去。最后的一个念头,她忽然很想要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