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宝贝，我们一起走

空灵音

宝贝，我们一起走

----“无秋自冷”----

　　清晨醒来，依然是蜷缩的姿态，寂寞的样子，长发凌乱的散在床上，彼此纠缠，似是心底作乱的思绪，难以降伏。大朵的白云掠过天空，晃眼的阳光在下0.1秒的短暂时间透过玻璃直射进来，刺痛眼眸，于是迅速钻进被子里，像是探头而出的蜗牛，感觉危险的存在，又急速缩回壳内，偏执于暗夜的余温。
　　
　　有时候我真想做只蜗牛算了，随时准备退回安全地带，没有伤害，安心的呆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眼皮愈为沉重，渴睡而又清醒着，索性掀开被子，脊背冰凉。眨动眼睛，阳光在睫毛上离析成绚丽的彩虹，贯穿长空，幻觉展开华丽的羽翅覆盖模糊的视野。心中却一片荒凉凄清，忽然想起我必须要做什么，就在这时，一本厚重的书籍重重的砸了过来，伴着爸爸凶狠的咆哮，“早上不做饭想饿死你老子！！”
　　
　　我额上结痂的伤口再度裂开，血液在额上开出鲜红的的花朵，瞬间怒放，因为怒放而激烈而富有热情，我感觉到它的温热和渴望……近来胃口不是很好，但吃食物时狼吞虎咽，活像是腾挪了半个地球都粒米未进的某非洲难民，饥饿已久，只想要填充，用狂野的姿态。
　　
　　镜中的我日益倦怠，懒散成性，久未涂唇膏，嘴唇开始枯萎，鲜红色碎花一般的两处血痕绽放在试图枯萎的唇上，竟自狂喜，恬不知耻。于是对着镜子涂上淡红色的唇彩，安静而认真。想起颜城为我涂唇膏的温柔，我的灵魂蒸腾而起，似乎连自己的身体都变的很轻，感觉飘了，飘在半空，颜城温柔的抱着我，他喃喃的在我耳边低语：“宝贝，我们一起走，你是我的公主，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他柔软的唇覆盖我的眼睛，很温暖。“宝贝，宝贝……”我的颜城又叫我宝贝了，多美妙的话语啊，比仙音还美，我的脸颊发烫，呼吸变得急促。

　　因为阳光强烈，我开始流泪，黑暗募然占据瞳仁，似处暗夜，片刻的蒙蔽。手中的书急速下坠，落在地上翻飞了尘土，弥漫到某个世界的整片天空，指甲不停的生长，于是不停的咬它，听到手指在哭泣，灼伤，夹伤，划伤，扎伤，于是它哭泣，伤痕固执的不肯愈合。
　　“颜城，颜城！你来做什么？”我忍不住问他，从前我叫他小哥哥，自从他死了，我开始叫他颜城，这样更有情人的感觉，我们本就是情人。

　　屋后的园子叫百草园，当看完《三味书屋》，我就叫它百草园了，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园子里有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横躺在土地上的墓碑古老而荒凉，有蛇冰凉的身躯蜿蜒爬过，大片岩石裸露在地表，像是村里皮狗大爷光光的秃脑壳，岁月慢吞吞积攒了很久，衰老和死亡终究攀上他荒凉的额，用一根透明漂亮的小指头，把这个本分厚道的老农夫摁入黄土，如此轻而易举！他，无力反抗，他，无处可逃！

　　俩儿子看他就是块烫手的山芋，你扔来我扔去。他的葬礼却很是隆重，哥俩凑钱请来了民间唢呐班，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为他们的老父亲开了一场空前盛大的音乐会，聒噪的喇叭声传了很远很远……还记得他最喜欢坐在村头的石板上，目光呆滞，陪伴他的只有一只老黄狗，一个老人一只老狗相伴着在夕阳下不知捱过了多少孤苦时日。这幅画面那样清晰的烙在我的脑海里，任凭时光旋流的冲刷涤荡，却愈为清晰……

　　很久以后，我还是会想起皮狗大爷和他的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手背上，伤心哭泣的现在进行时，我依旧继续完美感人的想象，老黄狗要死，也该郁郁地死在他的坟头上，漂亮的小狗眼还残留着‘伤心欲绝’的泪水，如此壮烈殉主，可歌可泣！
　　可惜，只可惜……我永远记得，它被皮狗大爷的两个儿子当成唯一的遗产，做成了两锅香喷喷的狗肉……

　　在小时候的一天傍晚，记不清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分何秒，当我得到了索索，就永远失去了我的母亲，我不知道索索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母亲到底去了哪里……只知道，当时，我站在高高的草丛里，吃完一个鲜红美味的草莓之后，开始祈祷上天赐给我一个小生灵，我们会彼此相爱，就像皮狗大爷和老黄一样，它会陪着我和妈妈捱过无尽而漆黑的长夜，最好生就几颗猛兽般的利齿，在爸爸发狂的时候，闪电般咬住他的手他的喉咙，干脆利落！那样，我和妈妈就安全了。

　　祈祷祈祷，然后它就在那里了，也可能它一直在那里，是草莓的美味让我忽略了它很久吧，那样一只可爱的白色蝙蝠，乖乖的匐在布满苔藓的碑石上，我惊喜的叫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靠近它，它很乖的任我捧在手心抚摸，“你真漂亮，就叫索索吧！”它的皮摸起来很舒服，闭上眼感觉我的背上长出洁白柔软的羽翼轻轻覆盖我的全身，温暖如梦里一样……
　　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偶尔会叫我索索，发音的时候，嘴唇撅起来，像是要亲吻的样子，很亲昵。

　　“灵音……”有人在叫我，声音飘渺而熟悉，我应了一声，看到墙头上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似笑非笑，一隐而去。心中忽然害怕起来，记得《三味书屋》里长妈妈曾给鲁迅讲了个故事，鲁迅又讲给我们了，说是先前，有一个读书人住在古庙里用功，晚间，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答应着，四面看时，却见一个美女的脸露在墙头上，向他一笑，隐去了。他很高兴；但竟给那走来夜谈的老和尚识破了机关。说他脸上有些妖气，一定遇见“美女蛇”了；这是人首蛇身的怪物，能唤人名，倘一答应，夜间便要来吃这人的肉的。

　　怎么办呢？我也遇上“美女蛇”了？书生还有老和尚给他一个小盒子装的飞蜈蚣，只要放在枕边，便可高枕无忧的。我现在哪里找老和尚去呢？
　　结末的教训也是：倘有陌生的声音叫你的名字，万不可答应。
　　理由是：绝对没有老和尚送你小盒子和飞蜈蚣之类的东东。

　　当暮色四合，我捧着索索飞也似的跑回家，那天家里出奇的安静，没有无休止的打骂和暴怒的吵闹，我忽然感觉空荡荡的很不习惯了，所有的房间里都黑漆漆的，那是死一般的沉寂，孤独像是牛奶的糊状液体，铺天盖地的把我吞没，那挣扎不出的恐惧。

　　“妈妈！妈妈！”我叫，也有人跟着叫“妈妈，妈妈！”，我怕极了，直到屋子里每个角落似乎散落着我的回声，我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依然找不到她的身影，终于我放弃了，灯光下的身体蜷作一团依然瑟瑟发抖，听到心在“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对着镜子看去，脸蛋儿红红的像猴屁股一样，嗯？忽然感觉这个比喻实在不太恰当，脸蛋儿该像是水蜜桃，颜城，他就像我含在唇齿间的水蜜桃，让我知道了生活里原来有一种叫甜的味道，那种感觉真好。

　　索索忽然不安分起来，我想它一定饿坏了，给了它一个漂亮的苹果吃，但似乎它不喜欢，蝙蝠是不吃苹果的，可那是我唯一的苹果，是我能拿出的最好的食物了。那苹果真是好看，有淡淡的嫣红色，和颜城的嘴唇一样好看，所以在无眠的夜里，我温柔的吻那颗苹果，就像吻颜城一样。颜城是邻家的小哥哥，他有着晶亮的眼眸，很美，仿佛坠入了满天星斗。
　　那一夜，我把索索抱在胸脯上，单薄的身体因害怕而蜷缩婴儿在子宫的姿态，但依然睡的很好。

　　颜城，是我的王子，从小我就爱上他了，当我带着流血的伤口逃离这个家，他的怀抱是刺骨寒冷里唯一的温暖，他会在轻柔的拭去我眼角的泪水，眼神疼痛而哀伤。
　　“宝贝，还疼吗？等我再长大一些，就会赚很多很多钱来带你走，谁也不能再伤害你！”
　　“嗯，你会为我建一所房子吗？”
　　“好，宝贝，告诉我你最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我最喜欢爸爸找不到的房子，他就不会打我了，里面如果有海天一样湛蓝的墙壁和漂亮的洋娃娃，我会很高兴。”
　　“好，小哥哥就在月亮上给你建一座广寒宫，那是你爸爸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只有我们俩。”
　　“小哥哥，你也把我妈妈一起带走，好不好？他老打我打妈妈。”
　　“好，宝贝，我们一起走，你是我的公主，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

　　极度渴望要脱离这现状。我的颜城会带我走，远离一切忧怖和伤害，给我世上最甜美的幸福，那些对话织就童话的斑斓色彩，成为我的信仰，在很久以后的很久，仍是我勇敢活着的支撑。直到他死，这个伟大而绚丽的幻境，轰然坍塌，支离破碎，我只能看到幻境的碎片沉溺在时光的水底，发出凛冽如利刃般的光芒，会轻易刺痛我的心。

　　那些零碎的记忆里……
　　寒冷的冬天里，颜城和我穿着木屐草鞋“咯吱，咯吱”的踏雪，在茫茫雪中一直走，安静而欢喜。
　　独自一人抱膝坐在村头冰冷的石板上，凝眸远方，安静的等待母亲的拥抱，颜城会拿来一个软软的棉布垫子让我坐着，然后他陪我一直等到天黑。
　　母亲的白色碎花旗袍上，大片大片妖艳凄美的血色，我喜欢出门也穿着，在旗袍的一侧别着碎花手帕。瘦削的身体裹在旗袍里，长发高高的挽起，像是民国的女人，别人笑我疯子的时候，只有颜城，他说，宝贝，你穿上旗袍真美。
　　……

　　记忆里，还有一个漂亮姐姐……
　　只记得一次，颜城用力的抱我吻我，他说，恨你了，灵音你个疯子，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你不疯我都疯了！
　　不久以后，她就出现了，她穿着得体，漂亮而优雅，精致的妆容更是无懈可击，她是和颜城一起的，我很乖的叫她姐姐，颜城亲昵的抱我，像往常一样。似乎明白了什么，我哭了，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小哥哥，你不要我了么？你不要灵音和索索了。呜呜~”
　　“不会的，宝贝，我爱你。”颜城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贪恋他的怀抱，很温暖。我是困倦了，乖乖的在他怀里睡着，醒来，他们已经走了，我开始哭泣……

　　爸爸说我是个残忍的孩子，与生俱来的残忍，还未学会走路的时候，就是一个执拗而负气的婴孩，指甲划破母亲的臂膀，血痕纵横，惨烈哭泣并拒绝母亲的拥抱。不像婴孩，更像狼崽。因为是谬种，所以捡回了白色蝙蝠，这么个不祥的怪物，妈妈因为索索，才会莫名失踪的。
　　“小哥哥，索索是天使对吗？因为它有雪白的翅膀，它怎么会是不祥的怪物？”
　　“嗯，索索是天使。”
　　“那你带我走的时候，可以把我的索索也带走吗？”
　　“宝贝，只要你喜欢，我们就把它带走。”
　　“……”
　　这是我们最后的对话。
　　颜城，我的他，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如此仓促的离开，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几个月后，汲水灌溉的农夫在深深的窖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我想他的嘴唇一定很苍白，让我心疼。听说他死了，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死了，我要去看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依然爱他，他是我的王子，我要温柔的吻他，跟他躺在一起，哪怕是在坟墓里……
　　夜纷飞了眼泪，竭斯底里的哭泣，惨烈异常……

　　我开始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有颜城，他拉着我奔跑在湛蓝的海天之上，像是快乐的精灵，当我们停下来的时候，他开始吻我，他的舌探入我的嘴巴里吸吮，温柔而霸道，很美的感觉。他的眼睛晶亮而深邃，那样深情的望着我，终于将我融化将我吞没……我们的儿子，那个6个月大就胎死腹中的小宝宝，以蜷缩在子宫的姿势反复出现在我的梦中，很乖很乖的样子，让人心疼，梦里，他对我笑，眼眸晶亮，灿如晨星，和颜城的眼眸一样漂亮。

　　还记得医生叹息的告诉我，是个儿子，只是没救了。瞧！我们的儿子，他在对我笑呢，怎么会没救呢？我温柔的亲下宝宝的小脸蛋，大颗的泪珠滴落在他的脸上，一直想给颜城生一个儿子，他很喜欢儿子，我想大概因为儿子长大了可以陪他打球看球赛。还有颜城以前打篮球扭伤过腰，我难过的流了泪，只是他不知道。嗯，以后我会悄悄的告诉儿子，去打球的时候一定要照顾好爸爸，扭伤的腰很容易再次受伤的。

　　颜城来了，瞧，他就在我身边。
　　“颜城，我们的儿子还活着，他长的多像你啊，他冲我笑呢，你也看到了吗？等他长大了，可以陪你打球看球赛的……”
　　“嗯，他在笑，我和儿子都在等你，宝贝，我们一起走……”他抱我吻我，令人窒息的温暖，我的颜城又吻我了，这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宝贝，我们一起走，你是我的公主，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他温柔的在我耳边说话，他来了，他来带我走。

　　“你有看到皮狗大爷和他的老黄狗吗？颜城，我要跟你走，等我一会好吗？亲爱的，就一会。”我快乐的哼着歌，欢呼雀跃。
　　我开始在房间里找东西，翻箱倒柜，桌子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药瓶和一次性注射器，安眠药和镇定剂在每个无眠的夜里让我乖乖的睡着。成瓶的安眠药没有，麻绳没有，毒药没有，我继续找……

　　索索扇动雪白的翅膀飞了起来，并且不安分的嘶叫，像是受到巨大的刺激，无暇顾及索索的骚动，我还在不停的找，我的王子在等我，他来接我了，我们一起走。终于找到了！是一把漂亮的短刀，散发冷冽的寒光……
　　我的血在胸脯上开出美丽的花朵，颜城，我真的好冷，不过一会就不冷了，我知道。那一刻我听到了锣鼓声，鞭炮声……

　　“今天我们结婚啊，你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宝贝，我来接你。你听到鞭炮声了吗？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我笑了，我要嫁给他了，我的王子，我的颜城。
　　“宝贝，我们一起走，你是我的公主，我会一辈子对你好。”颜城的笑容如冬日的阳光白雪，刺眼的明亮，那是从天堂里泻下的光辉，耀住了我的全身。他温柔的抱我吻我，他叫我宝贝，他拉着我奔跑在湛蓝的海天之上……
　　

　　

　　后记：邻家张灯结彩，喝酒划拳的声音此起彼伏，锣鼓声，鞭炮声，歌声一时间闹红了半边天……
　　几天后，当地报纸上刊登，某村一个患了抑郁症的女孩在家里自杀身亡，脸上残留着甜释的笑容，一只蝙蝠生生钉死在她的胸脯上，血红色的，散开的双翅像是盛放的花朵。
　　一个月后，警方破了一起窖井女尸谋杀案，女孩的父亲被警方抓获。
　　……
　　
　　（备注：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貌似不可能。另：亲爱的读者朋友，请勿“模仿”自杀！自杀，等同于杀别人的罪过，都是十恶重罪，必下地狱无疑！下地狱，万般刑具伺候，受极苦，无有间歇，万千万劫，无有出期！
　　……阿弥陀佛。）

旃檀客

好悲的故事啊

无心幻梦

看得我一塌糊涂……

上官冥儿

一个字——痛。
在看之前就开始痛，在看的时候就很痛，在看过后依然痛。
记得以前看过，痛过。
如今再看了，疼痛如昨。
宝贝，我们一起走，我仔细数了，七个字。
七个字的承诺，谁的承诺？

上官冥儿

没办法，网速问题帖子回复了好几搂，我只有重新编辑，发捧花儿送你。

上官冥儿

“我的颜城会带我走，远离一切忧怖和伤害，给我世上最甜美的幸福，那些对话织就童话的斑斓色彩，成为我的信仰，在很久以后的很久，仍是我勇敢活着的支撑。直到他死，这个伟大而绚丽的幻境，轰然坍塌，支离破碎，我只能看到幻境的碎片沉溺在时光的水底，发出凛冽如利刃般的光芒，会轻易刺痛我的心。”
“我忽然感觉空荡荡的很不习惯了，所有的房间里都黑漆漆的，那是死一般的沉寂，孤独像是牛奶的糊状液体，铺天盖地的把我吞没，那挣扎不出的恐惧。”


我正抱着一个热水袋。
可是怎么都不够温暖。

上官冥儿

这一楼也需要重新编辑，和之前的回复重复了，换成个鼓囊馕的爱心，在回复你的帖子的过程中，我从十八岁走到了十九岁。
呵呵。

晕乎乎

好可怜的人呀

空灵音

三世因果，循环不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空灵音

一个字——痛。
在看之前就开始痛，在看的时候就很痛，在看过后依然痛。
记得以前看过，痛过。
如今再看了，疼痛如昨。
宝贝，我们一起走，我仔细数了，七个字。
七个字的承诺，谁的承诺？
上官冥儿 发表于 2009-11-16 23:54

没有谁许下这七字承诺，是人心的善许下的承诺，最终，被人性的恶所毁灭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