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春秋,人有冷暖。当光阴之辇缓缓停在这个灿然却显略冷寂的午后,那些往事便晶莹如步摇,坠在款款浅笑间,在风中静静地荡。倚身帘前,捧一杯茶在手,轻柔的暖便飘袅着笼上胸襟,呵护着孱弱的春意。明净的天,清空了所有的琐碎,似在等你换上一身轻衫,写意出一场光影斑驳的烂漫。趁现在,放开手中红尘路,天高地远,姑且任其纵横。
如果可以将记忆里的备份清零,那么我一直解不开你的程序,每一次刷新,你都还在。我无鲜衣,却有木马,想这一路的颠簸,又如何能不错乱?抱琴石默,濯笔泉咽,曾以为是我的懂,原来只是草心误领了风意,枉自疯狂。当原乡离成了异域,当故人识作了陌路,难能从沉淀已久的岁月里,掘得那个最初的谶记。
以身试命,便注定躲不过月斧风刀。听,江湖夜雨中,是谁在饮羽弄箫,衔枚舞剑?
回忆是善为人师的,常会把一个不起眼的偶然,无端批注成必然。但我相信,并不是所有的偶然都深藏玄机,那时,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回首,就邂逅了你的委婉。
一切,正如秋的沉静,不惊不疾。我荡在音符编造的小舟上,执一支长蒿,点破如水的世事,在槐林的暗影里收拢一些鸽哨和鸟翼,以缀在夜的袖间。向暮的新月布开柔和的背景,清纯,恬淡;风在微香的草丛间追梦,时而会不小心踏响几枚蛩音;初上的华灯与疏星一起悠闲地潜入水中,低头便滑在舟旁,抬头又遁回岸边,宛如我久寻未见的华彩,完整了一曲秋唱。一切,正是这秋的沉静,可以抚今,可以思远,可以蘸着暮色把蒹葭点染。
虽然我呛尘的喉已经嘶哑,但若可以长歌,还要请流水为我击节。不是要惊破那秋的静,而是因转眸那水湄处,不知何时已入了你的墨,暗抹轻托出一伞荷叶,擎着向天向月的问,婉转了这一阕曲调。垂一线流年入水,从此钓人生寂寞,才知孤独,起始于相知,更不休于无法相守。
我可以报你一个秋,你也可以还我一个春。但我知道的是,我写意的古宣,不能错置你华年的油彩。这洇水的一纸或可横下几笔墨枝,却无法开出一朵艳丽的花,纵然横笛梅边,亦惊不破梅春意。只是贪于春深几许,才放纵了蝶羽,以至终难逃脱被西风猎捕的结局。只因错乱了时节,今我依然有愧于十月惊蛰,三月小满,八月霜降。唯愿所守的这一场梨花将白,能和得上你眼前的桃花即开,春秋从此同。
这样,便够了。 我会审判我的寂寞,如你会裁决你的惘然。 我会安抚我的记忆,如你会呵护你的悲欢。 我会驻守我的墨色,如你会珍重你的纯白。 我会押好我的韵脚,如你会添好你的新笺。
那么,时光就会纯净,守望就会温暖,窗子还会如期浮上夜的灯光,照看着几粒文字,在眉间寂静欢喜。我只需相信你还在水岸,谛听净土鸟在耳畔啁啾,就象这世间每一个最初擦肩的声音,是那样地动心,入魄,意味深深。如果还能有约,就为你约定好幸福,不然,若你有哀怨楔入我的胸口,那么这一颗心,如何还能栓得住余生的安然?
即使有一天,杜宇遇到了湘竹,孤烟牵上了寒馆,苦思溺入了弱水,我也会继续在霜刃上磨我的鬓白,头槌这苍茫的江湖。恩怨路上恩怨事,长短亭里长短句,终是说书人的被酒疏歌,一曲天下错。其实我早已知晓,江湖,原是你为我取来的一瓢浅水,只隐约映下前生后世,便捻花旁立,笑看我如何布局这一场流水高山。所以,今生虽不能飞渡你的沧海,但我会惜你所赠,用这一双单薄的浆楫,划下一路悠长的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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