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记（三）

译贤

　　时如逝水，人似飘萍。在光阴长河的涓流下，许多荒唐而可爱的聚散，就这样匆匆忙忙地上演着。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微妙，本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竟也会成就一段鸡犬相闻的狂荡岁月。而今再回首，于那容颜不老的青春，萍，自应惜，水，莫能忘......
　　
　　日子若是久了，一个人就会被贴上许多不同的标签，现在想起你时，首先跃出脑海的该是“MAGIC”，但我清楚，那远远不是你的全部。我所认识的张津铭，大概，要从我生命中最不堪回首的时光说起。
　　
　　单凭一件事，你已经能猖狂许久了。在初中，你是第一个人，能彻彻底底地了解到故作老成的我，事实上究竟有多么幼稚！幸好，在这条肆意胡闹的长途上，亦始终有你。
　　
　　下午的自习课上，你会趁我不备，用“太极推推推”扔掉我的所有书本；春园烤肉那晚，我曾一度大吃，让博谦、主任和你头疼不已；我会告诉岐岐，你说她红富士只是因为脸冻得通红；而你亦曾扬言，要在天安门城楼下大讲“小包黑”的故事......
　　
　　无论我如何依恋不舍，那个痴傻疯闹的年代，也毕竟已变得茫远而不可追。此间的生活，已容不得我再像个孩子般任性，成长固然让我变强了许多，然而这代价，却未免太大。
　　
　　大漠尘卷寂寥沙
　　开张引弓欲问涯
　　纷飞白雪飘凛寒
　　红尘梦痴落残霞
　　
　　这首小初二时的作品，你一定毕生不忘的。过去的五六年间，我胡乱作了不少藏头的文字游戏，然而真正让我感念于心的，数来也不过两篇而已。蓦地发觉，命运总是让人啼笑皆非，一篇本为少年戏谑，却日渐情谊深种；而另一篇初作涕泪沾裳，而今不过一场笑谈......
　　
　　说起诗，不由想起了那首《离思》，那首为你和博谦赠别的诗。初稿的模样我仍记得，字里行间满是少年人的涩滞笔墨，但在当时，我得意了好久。后来才开始明白，我并非因那文字而欢悦，真正的心绪难平，是因离别。是的，自高考之后，很多分别让人心痛，可那一次不同，幼稚的我曾一度执拗地认为，你们是去到了另一个时空，再难相见的另一个世界。
　　
　　由是，三兄弟一同闯荡南洋的传奇，只书写了开篇，却没留下终局。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就这样远渡重洋，开始了另一番生活。《离思》字句虽拙，但颔联两句，我依旧是极爱的。“帆影望断三秋意，沧波回首两心知”，人生犹如浪里行船，无论波涛几何，始终有故人与我隔岸相望，这是命里的福分。
　　
　　当年的语文晨读，姜老师带着我们背诵《声律启蒙》，百余字的篇章，我总是过目成诵。你和主任也说，以后要是做一番事业，有什么事都该让我记着。只可惜，那份令人羡艳的记忆力早已不复，不愿记的事就尝试忘掉，不愿想的事就选择逃开。大概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开始习惯于在记忆中沉潜，这并不是颓丧失志，但我确然因之而醉。
　　
　　这一次离家前，我特意回初中看了看。易安居士叹，“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可在我看来，物景固然依昨，而那些人又何曾有过变更？校服的蓝色像是一种轮回，在那群孩子身上，我分明望见了我们的影子。于那一刻，彷佛是记忆中的星辰跌落心湖，瞬间碎成千波清影，每一痕都诉说着心语的回响。
　　
　　也曾和小友聊过，核心的话题还是升学。我很认真地对她说，要“脚踏实地，活得潇洒”，而这八个字，正是你们教会我的。少时专心于学，这是宝贵的经历，的确值得歆慕。而我也珍惜当下，因为，我们开始，去选择自己的“道”。
　　
　　于我自己，工程师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尽管我倾心于文字，可我清楚，对我而言，一时为文是逍遥，一世为文是负累。你曾说等我写到四十岁，会给我出本文集，记住你的话，我等你二十一年后践约。
　　
　　初时你在元旦联欢上表演魔术，甚至你在新加坡面试上SHOWMAGIC，我都不以为意。直到看了你潇洒自若的演出视频，我才为真正你而开心，我的好兄弟，也寻到了属于自己的道。十几二十年后，我不敢断言你能成为一位大魔术师，但你一定会给观众和自己带来无尽的欢愉，这就足够了。
　　
　　记不得是哪一次了，我说你像极了萧十一郎。诚然，一个有情的浪子，重义的朋友，女人缘一向不错，偏偏却又少涉风月。几经浮沉之后，你似乎看淡了许多。那天你对我说，这辈子不愿有个女子来束缚你，我虽不赞同，可也尊重你的决定。浪子纵横江湖，醉心于自己的梦想，未尝不是一道风致。
　　
　　我对魔术尚有另一番浅见，在此不妨见笑于方家。魔术的魅力在于神奇，而人生会不会就是上苍的一场MAGIC？除却魔术师自己，再无人知晓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这种未可知与莫能诉，不也正是生命的魅力吗？我们不能洞穿结局，但至少可以用孩子的好奇目光去欣赏人生的变幻，It’sADevineTribute
　　
　　絮叨了不少，最后还是真诚地祝愿你和博谦能考取自己心仪的学校，更重要的是，活的开心潇洒。有一句话，你以前写给过我，今日你我都好好记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