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老

译贤

　　我仍记得玉兰花开的样子。

　　婉而不媚，艳而无娇，几瓣柔白轻拢，便是一篇不老的情话。济园里的玉兰临水而生，恍似佳人弄妆梳洗，气度娴雅；忽而风皱春水，碧波中的倩影如颦如笑，更增一番情致。

　　

　　两年之中，这是我第一次看玉兰。从前于匆匆行步间错过如许春情，实在轻慢花君。今时仍是步履迅疾，却在眼波停驻的刹那，彻头彻尾地败给了那一树芳华。晴阳流照，春水映波，玉兰花意正浓。倘使世间还有人能拒受这份温柔，那人定不是我。

　　然而彼夜冷雨无情，偏要早早了却花事。前日路过花树时，玉兰虽未败尽，但花容憔悴，枝叶委顿，已不复昨夕清丽。我终究未能目送芳尘，到头来只是望树兴叹，空奠风流。

　　这大抵是我和玉兰的缘分，惜花花已暮，怜花不须春。　　
　　“梨花落尽春事了，满地斜阳，翠色和烟老”，宋朝的梅尧臣曾如此咏叹暮春。目下春意方兴，我本不该伤怀。可眼见香魂消陨，难免有怅恨隔世之感。花谢花开乃是春之常情，但一念之间，一灭一生，未始不是一场生命的轮回。

　　有时候会想，我到底缘何对玉兰念念不忘，是因曾经风雅，还是因落花凄凉？想来这两者都曾在心中占有一席罢。然则世间美好之事究有时尽，若终日伤逝感怀，总归是负了这软红千丈的花花世界。

　　

　　这段时日以来，我的种种哀思已不再浓烈如初，极目所见者亦不止于残花一隅。北楼旁的结香馥郁芬芳流转，宿舍前的海棠绽出数点新红，至若鸢尾、紫薇、雾柳、女贞等等，无一不在向人们展露着生命的奇迹。我顿觉，这是个很有趣的世界。

　　玉兰之美，我会珍而重之地放在心底，这于我已是足够。过上几天，樱花道上又该是一番蔚然如雪的景象。到时，许多婉转动人的故事，会在樱花的花蕊间轻吐。年年岁岁，开出生世温柔。

无心幻梦

我也一样，有时候会想，我到底缘何对风云念念不忘？心若言：胸有块垒，终难消减，又道：做情愿事，无抱怨心。我亦反复思量，然终不能释怀。就在前刻，有如是念，能耗时多年聚数千人，焉无力使之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