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慢

译贤

　　第一次接触书信，大概是十二年前的事了。那时语文老师布置了书信体的作业，我在完成之余尚未尽意，遂在童心的驱使下将那稚拙的文字寄了出去。未曾想到月余后，身在故乡的二姐竟真的回了一封信给我。当时心下颇觉有趣，一度还以此向他人炫示。如今每每忆及，都不免憨然失笑。

　　初时的玩心既已满足，我便不再去写信寄信，而那一抹邮政绿也渐渐隐没在生活的墨彩里。后来在高中读《春江花月夜》，背到“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的时候，总觉这一句意境邃远，却又难以言诉。信纸的方寸之间，似是纳入了太多人世倚惑。我试图去回答那些不可解，可答案迫近时，方觉昨是而今非。

　　除却自主招生时寄去清华园的推荐书，我再次动笔写信已是近两年的事儿了。刚到大学的时候，因心中有了倾慕的姑娘，便萌生了音书相寄的念头。第一天报到的下午就向人问清了左近的邮局所在，携着莫名的欢喜便欣然规往。见信如唔，这是我初至彰武路邮局时涌入心海的四字，至今未敢或忘。烽火狼烟中的家书也好，迢遥山水外的情信也好，人们用朱笔精心封住的，都不过是那“一唔”的希冀呵。

　　当初只想着把一腔痴念付诸毫端，又或说是有话不得不诉，于是写信成了我托寄心情的方式，以至于到今天我都不忍在有线痕的信纸上演算。不过实话说，动笔写信和指尖敲键的确有很大的分别：当碳素笔与信纸有了肌肤之亲，那些文字便似被赋予了灵性和生命，需要以心灵的诚挚去对待；除此以外，握笔时尚心怀惴惴，仿佛收信人就在身侧凝视着信纸上墨迹的游走，却不置片言只语。有些时候，心中所思者不止千万，真正写下的只数字而已，那时笔尖到信纸的距离，我唤之天涯。

　　那半年中，落墨之篇不在少，寄出者终归寥寥，后来也便作罢。至若心底的情思则川流未息，只是墨迹渐行渐浅，始终流不到那一片月光澄明的远方。大学里还有另一种信件，是母亲写的家书。每次她寄快递过来，总会在其间夹一封信。只是她从未明言要我查验信件，我也心照不宣地收下。

　　母亲写信用的是原子笔，所谓信纸大概也只是随手从笔记本上撕下几页，至若邮票信封等等则一概省去。这种不工于形的简素，我倒是很喜欢的。她信中所述和平日通话的内容并无甚分别，但笔端的文字看在眼中，那些熟稔的叨念又是另一番觉受。那几封信被我收在书架上的《诗词格律》里，平日写诗练笔的时候，不免拿出翻阅几行。

　　收发室的1317信箱里尚有其他谒我之客，那是镌有各处风景的明信片。香江的灯火繁盛，燕园的水色湖光，狮国的鱼尾狮像，珠海的书苑长廊......几段精巧用心的文字衬着如许风致，已足宽慰在岁月里渐渐蒙尘的心灵。日前曾看到云中君订制的明信片，内容都是他在济园里亲自摄下的风景。我不通摄影，只能徒自歆羡。一笺心情，一段故事，自昔时之景，寻昔日之我，似这般的信件，确实有趣的很。

　　某然间想起了《从前慢》中的几行诗语：“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很慢。”这些话在去年的选秀节目里被谱成了轻歌，一度红遍了大江南北。诗以歌传，木心老先生怕已不输于当年的柳三变。然则驿道瘦马已成旧事，长河无尽的漫漫光阴中，我还有许多信件不知邮去何方。近年来，我习惯于在心里写信，可惜那些腹稿现下都不复记忆，权且就当作寄与那年那月的时光罢。

　　曾与人同去‘猫的天空之城’,而当时买下的花笺却早已尽数赠与友人。不过听说那儿可以写信寄给多年后的自己，于是我做了个荒唐的决定。某天去到猫空，我会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存入信封，二十年后，再去收验那一纸空文。

潆洄水_dXf4x

写的真好。wechat:lang_wechat_threadmess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