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土产说

yisheng

图/张小章

　　巴陵土产说

　　巴陵之产，有名者布，初邑之山中，多作小布，幅裁尺，红之可巾，且以张彩饰馆柱，青者以为鞋带。长沙有巴陵小布行，以此，其后二三都及冷铺三港嘴诸处产棉，而一都人工作布，绝精匀，谓之都布。二三都谓之三都布，男妇童稚皆纺织，布稍粗而多。吴客在长沙湘潭益阳者，来鹿角市之，鹿角孙坞童桥皆有庄，庄皆吴客，早起收之，饭而止。岁会钱可二十万缗，盖巴陵之布盛矣。其后布差伪，而巧造者有粉石米撶机碾石之事，收者喜之，高其价，工益窳，布不耐穿著，他乡弗尚，庄钱减，吴客落，孙坞无一庄，而布归新墙，客为衡州长沙人也。

　　初产棉，号山花，其绒松，千钱可卅斤。后于湖北取检子种之，其绒紧，易纺不及山花，廿斤千钱，棉秋薄，千钱减斤四之一。又取检子种，手去其毛种之，则为铁子，其绒又松，买者欲之，愿减斤而如价。盖棉上者斤三而一绒，中三又六分之一而一，下四而一。布精者匹不盈五丈，阔尺四寸，重斤不盈三，粗者几四，长阔稍加，后秋益荒。苏花至千钱斤十二，苏花出太仓，后乃用洋布，钱千而斤者八矣，此其极也。

　　茶，巴陵故少种，而君山旧有名，雍正间入贡，岁十八斤。而余少时见近里荷塘人卖茶，春三月清明日过十日，提小筐过门，其茶尚青，名曰锅青，生叶过汤而焙成，价斤百数十钱，贵之常不买。谷雨后，侵晨担竹笼者，与之价，其人满堂，议定毕售，一日率斤九十，二日减五，三日又减五矣，岁岁如此。家饮陈茶，新者草而收之，为引火气，有陈至二十年者，以与人治火疾，大效也。四都最多茶，地稍远，价廉于荷塘，人挑之来，或自遣人去。盖以四五十钱取其少粗者，又老茶斤十余钱，则临湘来矣。道光末，江广人贩茶至洋，名红茶，虑茶伪，专取生叶，高其值，人争与市。而贸于本地者名黑茶，乃取山中杂树叶为之，极有无一叶茶者，于是茶值三倍往时，苦难得，始有自种者。兵事起，岳阳设水卡，多榷茶盐。盐自川来，而茶出湖南也。城中买茶行，又有落地之抽，茶益昂矣，将来种茶者必日多，惟望时事清平，税尽除去。君山茶以名高，督兵船过，必取以馈当路大人，斤至十二千，平价九千六百。县官见僧多利，贡外添办至百余斤，官价六百，僧不敢较。近兵事少，买茶希，僧不给本，必败茶，由此言之，利害之相倚，伏盛衰之变，讵不然哉！

　　今译

　　巴陵的土特产，最有名的是布，开始，巴陵山民，多制作小布，布的宽幅一裁尺宽，红布可做小块纺织品，并且可用来张彩装饰馆柱，青布可以做鞋子带子。长沙有人开巴陵小布行，从此，这其后二都三都以及冷水铺三港嘴各处都产棉，而一都人工于作布，作出的布绝对精匀，称它为都布。二都三都人织出的布称它为三都布，男人妇女孩子都会纺织，这里的布稍为粗点但是数量多。吴地商客在长沙湘潭益阳的，都跑来鹿角买布，鹿角孙坞童桥都有布庄，来布庄买布的都是吴客，早起接到吴客，饭后停止交易。一年会钱可达二十万缗，因此，巴陵的布生意很兴盛。后来，布做得又差又假，而工于造假者就掺有粉石米撶机碾石一类事，收布的人高兴，抬高布价，做工更差了，布也不耐穿经用，外乡不喜欢巴陵布了，庄钱骤减，吴客不再来了，孙坞没有一个布庄，而布庄生意转到了新墙，客商尽是衡州长沙人。

　　开始生产的棉花，叫做山花，它的棉绒很松，千钱可买三十斤。后来到湖北引进一种棉花种子，它的绒紧，易纺方面不如山花，二十斤卖千钱，棉花到秋天就花薄了，千钱只能买到原来的四分之三斤棉花。又取检子种，用手去其毛种下去，则叫铁子，它的棉绒更松，商人想要买它，愿意减少斤两而同如原价。上等棉花一斤三两换一丈细布，中等棉花三又六分之一斤换一丈细布，下等棉花四斤换一丈细布。布做得精美的一匹布不满五丈，布**尺四寸，重量不满三斤，布做得粗糙的几四，长度宽度稍微增加一点，到后秋更有收成不好的时候。苏花卖到千钱十二斤，苏花出太仓，后来就用洋布，一千钱买到八斤，这就很极端了。

　　茶，巴陵本来就种得少，而君山茶过去就有名，在雍正朝开始入贡，一年十八斤。而我小时候看见我们吴伏一近邻下荷塘人来卖茶，春三月的清明日过十天，他们提着小筐过门，这时的茶叶还青，名叫锅青，生叶经过热水泡制而焙成，一斤茶叶的价是百数十钱，很昂贵，常常不买。谷雨之后，天亮就有担竹笼的人来贩茶，与他们讲价，茶贩满堂都是，议定价格后就销售，一日的比值一斤九十钱，第二日减五钱，第三日又减五钱，年年都这样。农户家喜欢饮陈茶，买来新茶后收起来，为了退火气，有陈茶陈到二十年的，用陈茶给人治火疾，有大功效。四都最多茶，地僻稍远，茶价廉于下荷塘，人们把茶挑来，或者自己派人去买。用四五十钱取他们稍粗的茶叶，又老茶一斤十余钱，它们是临湘来的。道光末年，江广人贩茶到外洋，名叫红茶，考虑怕茶假伪，专门买生叶子，提高生叶子价值，人们在市场上争相竞买。而在本地者买卖的是黑茶，黑茶是取山中杂树叶做成的，极有无一叶茶者，于是茶值三倍于往时，苦难得，开始有自己种茶的。战乱发生后，岳阳开始设置水卡，多设立茶盐的专卖税。盐从四川来，而茶出于湖南。城中的买茶行，又有落地抽税一法，茶价更加昂贵，将来种茶的人一定日益多，只希望时事清平，税费都去掉。君山茶因为名高，督兵船经过君山，一定取君山茶拿去馈赠在位的大官，一斤君山茶卖到十二千钱，平价九千六百。县官看见僧人多利，贡外添办到百余斤，官价六百，僧人不敢较劲。近来兵事少，买茶的人少，不给本钱僧人，一定败茶，由此说来，利害是相倚的，潜伏着盛衰之变，难道不是这样吗！



作者简介：

　　吴敏树，中国柈湖文派的创始人。诗文经史造诣日益深厚，著述丰硕，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经史文学财富。“湖南两百年文章之盛，首推曾吴”（清·郭嵩焘语）。曾，指的是曾国藩，吴，便是吴敏树。

　　吴敏树（1805—1873），字本深，巴陵铜柈湖（今岳阳县友爱乡）人，因有书斋建于故里南屏山，遂自号南屏，学者称南屏先生。

六经七尺

农户家喜欢饮陈茶，买来新茶后收起来，为了退火气，有陈茶陈到二十年的，用陈茶给人治火疾，有大功效。----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