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谈诗》之第六：切莫偏执

诗韵

　　“偏执”是一种不好的习惯，尤其是在文学欣赏中更是如此。由于每个人的生活经历、艺术修养、学识水平、性趣爱好等方面的不同，在文学欣赏中，喜爱某一种风格的作家和作品，而不喜爱另一种风格的作家和作品，这本属正常的事。但喜爱归喜爱，在文学批评中，却不能以喜爱代替原则，有意地抬高某一种风格的作家而贬低另一种风格的作家。如若这样，那就不恰当了，因为这样做的结果会“以我划线”。唯我的喜爱与否来评判作品的优劣，这是很难作出公正的评价的。
　　
　　让我们举一个文学史上的例子吧。
　　
　　宋代诗人秦观，系“苏门四学士”之一。他的词写得非常好，一首《鹊桥仙·七夕》名躁于世，传诵至今。但他的七绝《春雨》却引发了后人的一场争论，誉毁不一。
　　
　　《春雨》原诗是这样的：
　　
　　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
　　
　　轻雷、细雨、霁光、碧瓦。芍药花朵朵含泪，像有情人俯首无语；蔷薇花枝枝倒伏，像娇弱女侧身伏卧。诗写得是何等好啊，景美，情美，人更美！
　　
　　但也有人有不同的看法。元代大诗人元好问就大不以为然，他在他的《论诗绝句》第二十四首中说：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
　　
　　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诗。
　　
　　“退之‘山石’句”是指唐代大诗人韩愈的《山石》一诗。韩诗《山石》的前四句是这样写的：
　　
　　山石荦确行径微，黄昏到来蝙蝠飞。
　　
　　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
　　
　　元好问认为秦诗没有韩诗有气魂，风格纤细，如女郎之诗。对于元好问的这种评价，薛雪在《一瓢诗话》中反驳说：
　　
　　先生休讪女郎诗，“山石”拈来压“晚枝”。
　　
　　千古杜陵佳句在，“云鬓”“玉臂”也堪师。
　　
　　“云鬓”“玉臂”，指杜甫的《月夜》一诗。杜甫的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今夜鹿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女儿，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颈联“香雾”两句，是写诗人想像中的情景：月光如水，夜深人静；妻子独自倚窗而立，思念远方的亲人；清冷的月光照着妻子的手臂，寒凉的夜雾沾湿了她的鬓发。此情此景，令人心动，叫人心酸。这的确是千古佳句，是永远值得后人学习的。
　　

　蔡州一布衣　2001年4月23日于听雨斋

　　
　　附：2004年5月4日所写的《诗心评说》（下）一文中，也引用了这一诗案，但内容有所精简。

山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