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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6 23:01: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晚起,趴在案板上面挪笔,外边的冷风呼啸地吹,树叶发出声音,是剧烈相互碰撞,小女孩趴在案几上努力地研墨,身旁并没有一人。
  
  窗外天冷色暗沉,有大风刮过树叶的簌簌声响,有大风欲刮破窗户的阵阵动静,小女孩手中拿着一只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努力描画着什么。
  
  耳百将重墨水染透画笔,行迹潦草地画了一只蹩脚龟,又在龟壳上方添了一撮的绒毛,她搁置笔后,恨恨冲上天比划了一个中指。
  
  她的脸颊是圆润的光滑,睫毛往上翘,一双大眼睛十分的灵动有趣味,鼻骨微皱起,懒散又是形容活泼,竟然与她做出如此现代的手势丝毫不显违和。
  
  时光如同泄水般,缓缓流淌而逝。这一年里,小女孩倏忽长高许多分,容貌更加的规整明媚,仿若沾上温柔的露水与晨光的花瓣一般,渗透一股子干净与风姿。
  
  “阿娘。”小耳百赖在鄂尔多夫人的身边,举过一只爬虫蟑螂向她娘亲挥霍。
  
  鄂尔多夫人立刻就站了起来,然后使劲地揪住她的脸颊,留下了掐指的红印。
  
  她“哇哇哇……”地大声嚷嚷了起来,丢了虫子,冲阿娘姿态端丽款款离去的背影,怒哼哼地嚷:“娘亲一点都不心疼我。”
  
  甫一转眼,已是六年离近,这一天里,耳百约上同龄少女妹子花洲上去探水。
  
  一大清早的,便懒洋洋地从床榻上起身骚头,然后随手便绾了一个松髻,在镜子前面落座,由小婢启开妆奁开始为她描妆搽粉。
  
  镜子前面她容颜清美,那一双潋滟水光的眸泛着泠泠的涟漪,宛如花心泣露,在骄阳之下,烈火蒸腾之时,清凉而又独立。
  
  恍如侍女眼中茕茕孑立的冷松,这刻她与孩童时的玩闹招摇看来截然的不同。
  
  这样一个清冷入骨的美人,突地眼眸转了转,便仿佛更觉活色生香,她却去搔小婢的痒,嘻嘻哈哈地闹将起来,她一笑,便是十分的动容。
  
  那一种骨子里的干净与明媚,不断地像是淌出花心之水一样,肆意绵延开来,渗出一股子难言的清澈气息,有如落英仙气的韵味。
  
  清晨时分,用过小食,她拜别了父兄,阿娘已在两年之前仙逝,她心底不舍阿娘待她亲好,时时刻刻便把副牌供在房里,用以偿母女恩情。
  
  到了花洲之上,耳百将耳饰纳入怀里,她一向如此的做派,见人是素头素面,只是此朝代规矩不可作废,她只好尽量做成素净。
  
  因为阿娘死去之前是素素淡淡的,常年清雅素净,贵气不俗,可死去时却是浓妆裹粉,钗饰繁杂多样,令自己弃厌了这些东西。
  
  相比起现代来,这里的风气不明主,也不开放,而自己只好既来之则安之。
  
  想及此,身后突然被拍了一拍。
  
  她转过头去,发觉身后没有人,于是又转回来,才发现人又已到了跟前,又是这一种幼稚的玩笑。
  
  看见来人,她一个举头爆栗敲在来人的头上,严峻道:“是谁让你来的?”
  
  严落是她的发小,从小时便喜欢跟随她屁股后面,可这一回,她可并没有请他。因为这次的搭伙都是女眷,由他掺合什么呢?
  
  严落“哎哟”了一声,拿手去捂住头,冲她龇牙咧嘴,她捏了捏手指头,轻声呵道:“阿严,你皮肤痒了?”
  
  严落弱弱拿眼睛觑了一下耳百的身后,耳百回过头去,看见了传闻中一向与她不睦的女眷——云绮罗,也来了,她瞬间温和地一笑容,如同春风化雨一般的,带来邂逅春花的甜美与动人。
  
  严逋为她瞬间的变脸惊诧了脸,看着她娉娉婷婷一步一步地朝对方行去,然后欣然地挽住她的玉手,绝美地一笑:“姐姐怎么来了?”
  
  “我怎么又不能来了?”云绮罗莞尔地一笑,只是眼底微微的冷漠。
  
  他们二人原本是素不相识的,只是三年前,云家族携女来访,名为拜访,实则是与长兄相亲,她懂得云家的携势欺人,看懂云绮罗美丽的外表之下的冷漠与推拒,于是便顺水推舟地制造了一场混乱,云家此后便再也没有上门过。
  
  云绮罗一见到耳百就会想起当初,她随父亲去拜访墨家,本着是拉拢之意,也不想就此便嫁于墨君山,谁知凭空出现一个墨耳百,将此事搅个天翻地覆。
  
  回想当年,她心底觉知寒凉彻骨,冷飕飕的要命,那丫头居然会把自己拽下湖水,两人共同掉入水中,耳百是惯水性的,自己游上了岸,而自己则被墨君山给救了。
  
  对于这件事,耳百很坚决地否认是自己将云绮罗拽下湖水的,她分明记得自己只在云老爹的食物中放了些特制的东西,准备等他一泄如注,而自己在湖边准备躲起来,谁知一时的不查,竟会碰见前来逛花园的哥哥与云美人。
  
  不知道为什么,就如同被会武功的人点了穴道一般,腿发麻,于是拽了能拽之物,把云绮罗也就拽下水了。
  
  为此事,她还被狠狠责罚一顿,幸好娘亲护佑,后来就传出她俩不睦的传闻,事实上,他们其实总共也没见过几次薄面的。
  
  耳百用手指捏了捏脖子上挂的水晶坠子,那里面放置一颗家门外的小石子,在她们失足落水那一天,叫她给捡了起来,所以她断定,定是有人用了这颗石子打了她,才有后来的祸事。
  
  耳百与云绮罗正说着笑着,突然地,前方出现了许多的人,挨挨挤挤地拥挤过来。
  
  耳百将手从云绮罗手中拿开,准备拉严落离开,就在此时,不知是谁拿脚勾了她,她趔趄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往前面摔去。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过来,她觉得一阵天地旋转,于是内心忖道:“难不成是小说当中狗血桥段么?”
  
  当她睁开双眼时,看见一双清冷淡静的眼,清贵的气度与容貌,如此端正、细腻、温润。鼻间传来一股微微馨香。
  
  耳百看着此人,一时似乎不知今夕何夕,过了一会,她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一名陌生的男子抱在怀中。
  
  她很快挣脱出,低下头整理衣衫,然后准备向对方道声谢时,发觉,那个人已是不见了踪影。
  
  “房薄解?”她心中讷讷。
  
  她在严落面前随意打了个响指,唤回了他的神,严落一回过来神就开始絮絮地说:“方才吓坏我了,我本以为你定会摔个大马趴。”
  
  耳百笑得柔柔的:“看我要摔倒了也不来帮扶我,嗯?”
  
  她嘴上是柔情似水,手上一狠劲,揉捏住严落耳朵扇。他痛得嗷嗷直叫唤。
  
  两个人一路打闹相随,登了花洲船探水,小姐妹频频地发问,这名男子却是谁?
  
  严落小兄弟耳朵根发红,模样故作保卫众家小姐安全的样子,顺着圆耳百的谎。
  
  薄薄的清风吹拂过面颊,带动涤清一切的清澈气味,身边是同花儿的美眷,似水流年里,恍恍度日中,不知凡几,船舱浮过一股腻香,耳百坐于船头之上,兴致索然。
  
  狗皮膏药严落于是顺风跟来,他冲耳百挤眉弄着眼:“小姐姐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耳百淡定回望他,也挤上眉眼,将手轻飘飘搭在他的肩上,严落一阵打颤,她声音柔甜地道:“小哥哥是皮痒了吧。”
  
  耳百冷厉地摆动着手腕:“要不,爷来给你松松骨?”
  
  风就这样荡啊荡,像是荡过淡薄的天,如棉花糖般的云,成垛的野草上,飘进了细微柔美的心里。
  
  她在船头悠悠地吹着风,看见另一条船往这处行驶过来,船头站着一对年轻的小姐与公子,她恍惚着一落目,看见那个小姐是情丝难禁泪眼朦胧的,而那一位公子,耳百心中一动,她目光游动,这岂非是方才拯救自己出丑的那名男子。
  
  她立即将头转了回来,而就在她转过头的那个瞬间,那名男子的视线便往她刚才的方向探去,然后也立即收回了目光。
  
  “云间骨是水中骨,风花雪月埋没世间~~”船娘在唱,咿咿呀呀不尽地婉转了歌喉。
  
  “小女儿情丝也萌动……”当唱到这一句时,严落突然捂嘴看向她,故作成小女儿的情痴娇态,惹上众船客哈哈大笑。
  
  她托腮屏息,半天了才呼出一口的长气,看起来仿若是唉声叹气一样,脑海里一直闪过那位公子的面容,心底如同翻了浪江。
  
  她心底忖着:“此人与房薄解也太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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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7 20:54:29 | 显示全部楼层
  周围响起的掌声在这一时刻此起彼伏。

  脸颊酡红的耳百站起身来,准备向他的解围表示谢意,却是冲着那人拱了一拱手便作罢,她身姿摇摇晃晃地似有些站不稳,如此江湖人的做派,使那位公子一愣。

  她嘴里模糊地叨念着:“无妨碍,无妨碍,都一样。”

  君北羽是何等的人物,耳力目力又是如何强悍,他听闻此言,视线移至方才那一壶的梅花石子酒,嘴角掀出了淡薄的笑意。

  梅花石子酒,顾名思义,入口甘润如同醉人的梅花,喝下却让人走不了石子路,十分的烈性而婉转,且时间过去越久,酒气越是醉人。

  严落趁着她酒气上泛,不由得狡猾一笑,猛然在背后用力地推她一把。

  衣衫翩跹间,因为来势极快和突然,根本不见有人能够出手搭救,她直接撞上了另一张桌子,“唉呀”了一声,蹲在地面上,画圈圈诅咒严落。

  “姐姐,你没事吧。”突然有人出声扶起她。

  她熏乎乎地抬头,看见了晌午之时在小船示爱被拒的小小女子,寂平安。

  借由她之手,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白衣公子也在身旁,目露关切,她仪态万方的挺了挺身子,摇摇头,心底恨恨,严落这个猪队友。

  “原来你们三人也是来看成花会的?”

  “是啊,墨姐姐。”寂平安笑得很开心,她悄悄地去瞧那羽公子,眼底有满足也有一丝的无措与痛苦。

  “那不如我们几个人一路同行了?”耳百看着寂平安很开心的脸色,试探着发问。

  平安转眼去看羽公子。

  “此番提议与我们不谋而合。”羽公子笑着答言。

  这时看天色时辰还尚早,既然是同行,五人便在同一张桌子跟前落座了,耳百默默听着寂平安鸟雀一样的活泼声音,不住地点头。

  直到上了解酒茶汤,耳百立刻饮尽,于是五个人一同随行出发。

  去成花会咯。

  烟雨细细地飘落,那小小缠丝黏上耳百的发梢,唇角,洁净莹润。远处的木屋檐,瓦楞形状古意盎然,满街道店铺是鳞次栉比,明晃晃的灯火摇曳成为星河,布置繁美安静。

  不知是否是依然熏醉的缘故,耳百缄默不做声。

  街道上人迹慢慢的增多起来,羽公子开口问她:“方才听到墨姑娘的一番言论,见解倒是十分的独到,不知是否是姑娘自己观念?”

  他的语调温和清润,犹如溪水缓缓淌过时沉底的一块璞玉,干净而沉静。

  耳百此时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望着薄薄的清风中飘摇细碎的雨花,不禁莞尔地一笑:“先母自小教养,女子不该为所谓的德行而困守自己,需要秉天性而快乐,秉天性而作为,是以有此见解。”

  “秉天性而快乐,秉天性而作为。”羽公子似乎是在细细思索着这两句话。

  然后见他眼眸微动,唇角轻轻勾弯起,说道:“果然是不寻常的见解,难怪墨小姐如此不同常人。”

  耳百似乎是未察觉他话语当中所包涵的一些深意,她略微有些不明所以:“不同常人?公子是指?”

  羽公子眼眸略深黯,却依旧含笑看着她:“姑娘谈吐风姿自然是非比寻常,但又并非是众家族府里贵女的常态,有些……”他轻轻拂了拂耳百额前略微湿润的发丝,“有些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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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8 19:32:13 | 显示全部楼层
  耳百微微地收缩下巴,猫一样毛绒绒的眼睫轻轻下垂,她沉静了下来,那一对乌沉沉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五个人踏入了火光肆意的成花会,当先便看到街道两旁摆置的各色鲜艳花朵。

  涌鼻扑入满满是鲜香气息,每一个人都拿着各式小巧的彩灯笼,凑近了去照那些花朵儿,火光掩映之下,斑驳花影之中,意境甚为鲜丽。

  小桥底明晃晃的水色倒映出明晃晃的灯,一旦轻轻摇动,姿态古朴美绝,像是能入画般绝丽的景象。

  一路穿行过去,恍然如入了御池仙境,各色的花容鲜嫩异常,清气扑鼻。

  有雍容华贵牡丹名品,清寒无双玉簪,姿态多丽贵妇容,小巧精致美人灼,清雅脱俗绝品兰花,明艳大气年锦丝竹,叫人目不暇接,印象深浓。

  清淡浓稠,馥郁雅致,当得是盛世年华,极尽招摇,应有尽有。

  耳百手取一支柔嫩的红牡丹,瑰丽的牡丹衬得她如雪似面,粉白莹润。宛如画中美人般,玉脂肌,红酥唇,一头的绮丽乌发,一身的月白长衫,风姿出骨,绝代风华。

  她一笑容便是那十分的明媚,不遮不掩,一颦一笑纯美而自然。

  而在身边的那位公子姿态同样出众,某种高高在上的清冷华贵,宛如高山之顶的一丝清润辉芒,从天的那一头冲破而出,他的那种无名气息,又仿若山颠腾出的雾般磨琢不清,无力辨识。

  眉骨下,是水墨隽永的眼睛,通透的目光,秀骨高坡,顺畅宛若流水般,衔接上上唇与下颌的起伏,美丽尊贵,举止风范又无可挑剔。

寂平安手中拿一只小巧的嫣色灯笼,蹦着跳着走在前面,天真姿态宛如悠游水底的一条活鱼,耳饰钗物之内又是容颜明丽的少女,任谁看了,都应该希望她能一直地开心下去。

灯笼红色的光闪闪烁烁,用作看视花卉的照明之用。

耳百走上跟前,指了指那束招摇的君子玉,靠近寂平安道:“平安,你瞧那是什么花?”

平安脸颊微微地鼓起,思索了一会,然后眼眸一亮,说道:“墨姐姐,这是君子玉。”耳百揉揉她的脸颊,说道:“错了。”

“没错,就是君子玉。”

“错了。”

“没错,墨姐姐欺负我……”
  前方有一座清水楼,清水是一家别致的花楼,专门以寻找不同的花种来栽植培育,用以供人观赏与出售。

  耳百等五人到达清水楼门前,便暂停下来,耳百便提议去清水楼后院看看自家的鱼棘草等花卉。

  没有错,清水楼背后的老板就是耳百,只是她故作不知,到达自家的店铺,耳百冲着店家使了个眼色,用一种不需声张的眼神使得他立即心领神会。

  鱼棘草,顾名思义,是一种好像金鱼一样绿色的植物,会开出小巧别致的白色群花,在风中姿态翩跹舞动,宛如条条雪白金鲤。

  他们五个人慢步走入清水庭院,地面由白润光洁的鹅卵石铺成,走至各处,放眼去望,院里的鱼棘草肆意地生长,长势颇好,绿意蓬勃的,容姿繁盛,深浓的色泽盖满院子,有一种多年不入院,野性生发的味道。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草籽香气与风花香,白花如同白色群蝶般不住翩跹,一时使人有些不知到底身处何境,今夕是何夕。

  羽公子伸出手指去触碰那些花朵,甜丝丝的香味立即缭绕上他指尖,他的十指葱白细长,骨瓷柔白,有一种温润之极的莹润感。

  羽公子出声道:“好香。”他凑近了去嗅闻,然后直起身子来。

  众花在团圆,是别同于其他的暗沉天色,却见天边亮出绯丽烟火,绚烂一刹,众生雀跃。耳百在身边悠然地走动,她流露出淡薄悱恻的美,恍惚中使他有了一些错觉。

  仿佛是似水流年,弹指一瞬,然后如花美眷。

  庭院里一株花树被一阵的大风吹落柔瓣,绯色的花朵肆意铺张,流窜到耳百脖子上面,贴上了她白皙的肌肤,耳百觉得有些痒,打算用手指揉去。

  公子却出声道:“别动。”

  然后他轻轻的用指尖弄下了那朵白色的小花,冲她温和地一笑:“有小虫。”

  耳百看着那张与房薄解十分相同的脸,顿时心如擂鼓一般,她盯住羽公子的双眸,呆呆地说道:“一只小虫,怕什么?”

  羽公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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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9 20: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的笑意就像温软的水,也深也沉,眸色如同暂别春风的深邃和温柔。

  这些优美与脉脉,是很好很好的,两个人似乎在同一时间被拨动了心弦,如此地温柔,缱绻,任谁不会怀疑。

  可耳百却知晓,假的。

  都是假的。

  她不由错开他那双眸子,神色微微低落。

  看到耳百垂下了头,他也错开了目光,眸底是风也吹不熄的明灭动静。

  花朵的清润渗入鼻端,她的身上也有一些清淡的气息,有很多女子身上气味厚重,而她如此不同,如此的不同,叫自己如何能不怀疑?

  不知从何而来的,他突然有些自弃和心疼,仿佛回顾到过去那个落英树下与自己抵死缠绵的女子,她是否也如同今日的她一般,若然自己欺骗她,她会如此的剧烈。

  对,剧烈。他看着眼前的小小女子,瞬间清醒过来,他们是不同的,这样的不同,自己究竟在着意些什么呢?

  似乎像是默契一般,耳百的低落很快在片刻的思索当中消匿不见,而羽公子的眼神也立刻清澈了起来,他微低头看着耳百,耳百也抬起头看着他。

  两个人默不作声,此刻耳百眼底透着一抹认真和倔强,却并没有小女儿的委屈和难过。

  她明明察觉到了什么的。

  这一刻,羽公子心底又迷惑了,他们真的相像,不是性格,而是一种言之无物的味道。

  “是什么呢?”他看着耳百轻轻地发问,是在问她么,对,就是在问她。

  耳百神情一怔,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她明净地笑了笑,答言:“不重要。”

  君北羽愣住了。

  那一瞬间,她眼底的真挚与通透,让他有一种困守良久却被莫名冲开的感觉,他眸色一动,呼吸却急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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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0 11:42:58 | 显示全部楼层
  “墨姐姐跟羽叔在干嘛呢?快来看烟花啊。”平安跑了过来拉住耳百的手心,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奇异氛围。

  耳百转头看了一眼羽公子,衣袂翩跹回转间,仿若佳人已然远去。

  因为时间过得太晚,羽公子和寂云商议先送离平安回去。

  平安鼓着脸颊,很是依依不舍,却也知道自己是不能久留的,于是牵住耳百的手腕,邀请她改日来府中做客,耳百笑着应允。

  送了平安离去,一行人准备离开,却见店家声称再过一会,店里会有戏鹤表演,问他们愿不愿意留下观看。

  耳百心里头微微欣喜,戏鹤演出并不寻常,是一年一度的游戏,她本身欢喜这些游玩,于是有点期待地看向了另外几个人。

  羽公子见到她脸上流露出的神采,不知怎的自己脸面上也有了些真正的欢笑,他轻启薄唇,看着耳百道:“我也想看看。”

  耳百抿了抿唇,脸颊略微的绯丽,似乎被人看穿了幼稚的心事般赧然。

  台面底下摆放桌椅,椅子由红绸棉垫上背与底坐,而台上背景则为彩屏画就的山水与野鹤。耳百四人坐入稍待片刻,就见到了一人四鹤,自后台步出。

  那个人伸展手臂,挥动双手,四只鹤瞬间抬动优雅的脚步,在台面上整齐绕行一圈。

  而当那个人把手伸到了前方,鹤突然地就从中间步到了门外,然后振翅而飞,盘旋鸣叫,颇为高远。

  耳百叹道:“真是能够使鹤显聚于亭,又办法于催散。”

  “虽然无亭,却也能得此妙趣,已实属不易。”

  “山水之境,若得鹤唳华亭。最优美不过,那墨染山水千年境,应当为最初的心。”

  “若然每一幅自由画卷也是我睡榻光景,总是笔墨之乐,无暇之趣的。”

  这些话她是对着严落所说,她看严落一直的闷闷不乐,于是说了这些话来逗他开心。

  严落看了看身旁的两个人,欲言又止,然后答道:“不若哪天我陪同你一起游转山水之境,绝美风景。”

  耳百拉住他的手,安抚得顺了顺,眼眸里是了然与让人安心的神色,她微微地一笑:“好啊。”

  两人共同起身,向羽公子和寂云道别:“时辰已不早了,我们也当回去了。”

  羽公子眼眸轻垂,他淡淡地点头,说道:“时辰太晚,我们送你们回去。”

  “好。”

  一路顺行而过,眼前依旧花影频动,风中香气浓郁,等走过了那条街道,那一股百花气息才慢慢地淡去。

  耳百把手背至身后,半日里的路径隐香,令她有些微微的疲乏,她的步伐倦怠,身姿频频晃动,神情有一点倦懒之意,宛如花期将尽的安静与从容。

  所以她很慢地走,于是她又端丽下来,如同她的生母一样,娉娉婷婷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什么的自在韵味。

  她的心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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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0 19:53:41 | 显示全部楼层
  风在轻薄地吹,她的手指微微发凉,掠上耳鬓将散落的碎发往后移,这一动作与她曾经在现代上大学期间经常做的手势相同。

  大学,那一段迢遥又欢笑的时光。

  仿佛睡在梦中一般。

  这是一个冗长的梦。

  米言在明亮的房间清醒过来,起来刷牙,洗脸,整理物品。吃完早饭背上单肩包去学校上早课,今天仍然是没有房薄解的一天,但是她依旧心情明亮。

  校园两旁的绿树依旧是春色动人,花树抽芽散枝,长势密密簇簇,树上结的小小白花模样美丽,风一吹,悠悠的打转,簌簌的扑面撞来,柔柔地贴上皮肤,最后温柔下坠。

  明媚的阳光从叶子上面掉落,碎在她乌黑的头发上,秀丽的脸颊旁,空气里浮动阵阵清幽香气,鸟雀腾飞,霍然,一阵大风刮过,凌乱了她的长发,她的唇便浮起一个薄薄的笑。

  于是,她——就是米言。

  在那个浅薄的时光里,她是没有顾虑的快乐,单纯的烦恼。听闻身后有人在喊她,她回过身去,抿唇一笑,没有狼狈,只有动人。

  她扶住单肩包走进了教室,却发现房薄解仍坐在那里,他无声无息的,犹如平常。

  米言走过去,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回过头来,冲她温柔一笑。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是这样美。

  去食堂,房薄解帮她打饭,就像小时候做的那样,然后他们坐在一起用饭,房薄解,用指尖帮她拨了拨头发,周围立刻响起一片的轰闹。

  他们脸颊升起薄薄的红雾。

  房薄解对她说道:“我们在一起吧。”

  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米言心慌如乱马,一粒米饭恰巧黏住她的嘴角,房薄解静静地看她,手指突然伸到她的嘴边,轻轻一揩,她低了低头,噗嗤一笑,然后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生活是那么美,直到房薄解出车祸的那一天。

  他出车祸了,在被家庭强制赴美留学,与米言谈分手的那一天,因为违规,别的车辆,与他们的私家车相撞,病人抢救无效,被宣布死亡。

  耳百自梦中清醒,眼角有泪水不停地下落,她的心脏很痛,眼睛很痛,她不停地流眼泪,像是情绪崩溃,又像是多年积压的东西冲破了而出。

  时值夏季,窗外的花树绽开了浓白色的小花,它们随风转啊转啊。

  映在窗子上面的身影,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她坐于床榻之上,微微低下头。

  池塘水花轻轻摇动,像是那晶莹的泪水,下坠,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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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1 21:1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窗外有一个人隐蔽了踪影,静静地注视窗户上的人。

  耳百忽然有了一些预感,她赤脚踏地,猛地推开窗子,那片来不及收回的衣角刚好入了她的眸。

  此刻,她穿着洁白的单衣,风撩起她如瀑的长发,她眼眸沉着,嘴角却掀出一抹薄薄的讽刺。

  鸟雀犀利地鸣叫。

  一个在窗前,一个在窗旁。

  两颗心脏在跳动,要从旁人看来,这会是一道静谧无声的绝美风景。

  当看到窗外无人,耳百直接走了回去,她抚了抚颈子上的水晶坠子,然后,从容不迫地穿衣。

  大抵是因为心中有了底,大抵是未察觉到来历不明的那个人对自己有恶意。

  耳百大大方方地开门,沏茶,然后入座,薄唇接触碗盏,一口便饮尽了。

  只候人踏入门来。

  空间是静谧无声的空间,门外空旷的如同一只虫鼠都不曾有,耳百颇有耐心的慢饮茶水,看起来半点不像是等人,而是像在清新的早晨,饮茶、吹风,和看景。

  姿态随意而清凉。

  门外一颗苍劲树木轻轻地摇动,耳百咳嗽了一声,静默不语。

  半晌过后,那个人终于踏入了屋子。

  耳百听到轻响抬眼去看他,发觉他的脸戴着银色的面具,辨识不清容颜。

  他落座了,姿态端正,犹如劲松般挺直的脊梁和削尖的下颌,薄薄的面具遮上他的眼睛和鼻梁,他的眸光透着淡定与自信。

  耳百也很淡定,她并没有很生气,能一直躲在他们府上,暗中窥探她,说明他很有本事。

  她淡淡开口:“几年了?”

  另一碗茶水晃动了一下,模糊的倒映出男子的面容,男子拿起碗盏一口饮尽。

  耳百不疾不徐地又为他沏了一碗,对他说:“慢慢喝。”

  他答言:“三年。”声音沉静如水,带着一丝丝上泛的冷意。

  耳百心头一舒,时间正好对上,他就是那个害自己和云绮罗落水的家伙。

  她问他:“三年前的那个人是你?”

  他听到此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却不答言,只点了点头。

  “为什么那么做?”耳百有一些莫名的怒气在酝酿。

  他回答:“帮助你。”

  “帮助我?”耳百假笑。

  “嗯,制造混乱。”他陈恳。

  耳百莫名发笑:“然后你就一直躲在这里,为什么?”

  他眼底闪烁了一下,不说话。

  耳百也不说话了,因为人已经消失不见,她取过茶盏,触了触唇,水尚温。

  突然一阵很大的风刮过来,带动树叶哗哗鼓噪,耳百用手遮住脸庞,等风声一松,桌子的一角正放置那张银色的面具。

  耳百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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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3 09:19:50 | 显示全部楼层
  寂寂空庭,一树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碰触声响。

  少女在那颗枝桠虬结的老树底下,用沉香、松树皮、白檀香、广藿香、琥珀、丁香、藏红花等材料研磨成粉末。

  耳百本身不喜柔腻的脂香,她喜欢这一种带有佛骨神性的燃香,末了,加入纯蜂蜜,可以静心达观,去障净秽。

  身旁竖一张挡风屏,屏中是她所绘制的骨骼明丽的山水,与一枚小小少女,这个少女风姿出彩,寥寥几笔,已经尽显美态,画中少女一挥手腕将一张画卷拋入山崖,重点是这一幅画卷,居然是鹤唳华亭的景致,每一笔纤毫可见,细微入骨,实在让人惊叹折服。

  这是耳百认真的游戏之作,她是把游遍大好河山的情怀和心思都藏在了那幅小小的画卷里,那幅画卷实在是太小,小到令人容易忽视它。

  耳百用一根玉簪松挽起长发,发如披帛直垂而下,顺滑如丝缎,她不紧不慢地把香品装入白瓷瓶中,颗颗如同墨丸,完善保存。

  做完这些,她不顾及形象地躺倒在老树底下,风也飒飒,水也飒飒,这颗老树开着朵朵洁白的花,形态优美,悠悠飘转。

  突然她冲着虚无的空气,轻轻提声:“你在么?”

  然后身旁突地出现了一个墨色的身影,也轻轻坐在地面上,坐在她的身旁。

  “许澈,你说香料能杀人么?”

  没有戴面具的男子说道:“能。”

  他薄薄的一个字,一声叹息。

  男子拥有削尖的下颌,湛亮的眼睛,容颜是少见的清俊,却有一种铮铮出鞘的利剑锋芒。

  耳百转了转头,说道:“那你见过么?”

  只是寻常的谈话,带有一点不可触及的话题的气息。

  然而,此刻不知为何羽公子突然进入了墨府,也没有人通报,刚好便看见这般情景。

  他眸底微沉,却并没有就此走开。

  耳百看见许澈瞬间戴上了面具,觉察到是有人来了,她悠悠起身,开始整理衣容。

  耳百此时穿着湖绿色长衫,一条涤清披帛,纯净而温雅,只是身上草屑尤沾,不知有意无意,许澈用手帮她轻拂去背上草屑,动作自然而随意。

  她也不见得在意,当羽公子走到近处来,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幅画面,小小女子轻轻掸去身上沾粘的草屑,而身旁戴着面具的高大男子帮她在背后轻拂去,他们很快整理完毕,并没有让他久候。

  耳百见到羽公子,有些纳闷下人为何没有通禀让人擅自闯了进来,却见羽公子勾起唇畔微微一笑,模样端正。

  对耳百说道:“我不请自来,墨小姐不会见怪吧。”

  耳百摆摆手腕,如是说道:“怎么会,只是也不见底下的人通禀,这些人做派是越来越放肆了。”她通常不会称呼下人为下人,对于她而言,仍然是人人平等的观念根植于心底。

  羽公子将目光转移到了许澈身上,他不动声色的稍作打量。

  然后便是悠悠开口:“阁下为何戴着面具,难道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么?”他语气温和若春水,言语却有一些犀利。

  许澈唇线一勾,不急不慢地回答:“因为少时半张脸被灼伤过,怕吓到别人,是以用面具作为掩饰。”

  耳百听着他不慌不忙地扯谎,有几分笑意爬上了唇角。

  这样的朋友之间的默契,是君北羽不曾在耳百身上体会到的,对自己,她总是隐隐透着几分疏离。

  她可以在朋友面前不顾及形象,在他的面前就不行,她可以跟朋友之间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跟他就不行,她可以亲近安慰朋友,而对他永远都是温和有礼的面孔。

  这些当然不行,因为他是谁,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是整个天下的主人。

  可是她又不知道他是谁,他甚至连真名都不会告知她,只能让她称之为羽公子。

  这是一场荒谬的心理战争,羽公子的心绪并没有任何的起伏,他只是微微感叹,这世上竟真有避他有如蛇蝎之人。

  虽然她外表温雅微笑盈盈,且此刻她正跑来跑去为他们准备茶汤,可是她的言行有度,一举一动无不在昭示她对他的警惕与小心。

  君北羽心底那一种最深沉的孤寂又被勾了出来,他眼眸黯沉,像是湖中心的水微微一潋,深黯且叵测。

  眸光转动间,他正好看到了身侧放置的耳百画的那一张挡风屏,于是他凝注着屏里的人与景,然后眸色微微发亮。

  当耳百摆正茶汤,落坐品茶时,羽公子用手指轻轻触摸挡风屏上的那一幅小小画卷,然后回转过身体。

  说道:“墨小姐对书画也颇有研究?”

  耳百回答:“家母虽自小教养,但也不过是浮掠的光景,谈不上入深,不过泛泛。”

  她摆下碗茶,微微一笑:“不过我本身确实喜爱书画,书写运墨,文字会恬静而安心,有如触觉般伸向灵魂,不遮饰、不内疚、不困惑、不守望,风是风,心自然是心。”

  “而画中景……”她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是本心之景,入情入性,脱情出性,严情守性,具是无常,也具是众生相。”

  “你的性情当真不似凡俗。”

  “这些话,倒是不像是你这个年岁能说出的。”羽公子倒了茶水在杯中,神情似乎有些许的恍惚。

  耳百看他陷入了思考,微微地一笑:“风烟俱净,半身风土,只是琐事,也是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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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3 20:52:11 | 显示全部楼层
  羽公子细细一琢磨,不由言道:“说得好。”

  “说得确实好,不过到底太淡了些,像风一样的淡,就不见得人人讨喜了。”许澈托着下巴看着耳百,嘴角微微含笑,温柔的似乎要滴出水来,但话意不明。

  耳百微笑不语,只端了碗盏轻呷一口,她眸底轻潋微光:许澈这家伙是怎么个意思?

  茶水袅袅升腾起雾气,覆盖面容。

  突然耳百说道:“我最近在学习点茶,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羽公子眼底流露出兴味,问道:“何为点茶之说?”

  耳百答言:“我在一本古书上所看到,于是百般静心尝试,后而习得。”

  她从屋子里一样一样取出不同古色风味的物件,然后边说明边泡制茶水。

  “首先用茶刀把茶饼切割成为小块。”说到这里,耳百拿出一把暗色刀具分割茶饼,工整切入了一小块。

  然后将分割下来的碎块收集到容器里。

  “将茶叶均匀铺成在茶碾里。”说到这里,她又将碎茶叶慢慢地铺进茶碾,举止温雅有度,从容不迫。

  “然后用碾轮将茶叶碾至粉末。”说完,她跪坐了下来,慢慢地开始碾茶叶。

  看着她做这些是一种奇异的享受,她的动作飘逸却不轻忽,沉稳不失美丽,使人随着她安谧的动作而平静下来。

  羽公子很久没有这么的平心凝神过,只是单纯的吃茶,没有任何的阴谋诡道,似乎在她的身边,总是能够得到清净和安稳。

  羽公子突然发问:“为何墨小姐不让下人来帮衬。”

  耳百含笑答言:“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事情是需要分人沾染的。”她看了一眼羽公子,那一眼里是蕴满笑的,羽公子却莫名察觉到了一丝讽刺意味。

  一个深居闺阁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少女,居然也会对如今高门贫户的种种不平而心生愤懑,羽公子看着她的眸光微微一闪,这个女子带给他的惊喜太多,见解风姿都是极为让人纳罕的。

  但是她身上又有一种近乎于风的平和气息,让人觉得安稳淡定,从从容容,不刻骨也不执着。

  她是如此不同,可浑身却透着一股真实纯粹的气息,她并没有丝毫的遮掩,她就是她。

  通过这些天的暗中观察,羽公子断定,此女绝对没有要故意接近自己,而这个家族也不是有意培养了她。

  思及此,听耳百继续说道:“我喜欢亲自泡茶,这对我是一种自在自持的享受,我会感受到静心,亲力亲为是一种很好的乐趣。”

  耳百把碾碎的茶叶粉末倒入茶碗,用热水冲调开,然后慢慢的用茶筅搅拌均匀,打出泡沫。

  最后将点好的茶分别放入茶碗中。

  她轻轻一笑:“可以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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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5 10: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深绿的浓汤色泽十分漂亮,他们二人端起茶碗,先是嗅闻了香气,然后慢慢地饮下。

  羽公子称赞:“果真滋味醇厚,香气浓郁,与别不同。”

  “我从不曾尝试这样的喝法,也没有见过此等物件。”他用手指了指那一些还未回归的器皿物什。

  “是我劳人打造的。”耳百喝着碗中茶水,轻轻说道。

  热气氤氲了她的面孔,模糊不清晰,她骤然抬起的眼眸却是剔透无暇的。

  突然间,蒙蒙雾气弥漫开,淅淅沥沥落了雨,耳百惊觉道:“我的画屏还留在外面。”

  说完竟起身就着雨势跑进了雨幕,羽公子也随后跟上前去,他用衣袖遮挡住耳百的头脸,说道:“你先回去,我来。”

  耳百笑了:“我自己重视之物是该有人帮衬,可此间雨势不大,地处不远,我不该眼睁睁看着别人出力,自己却能安然等待。”

  此话是有深意的,意思是我与你非亲非故,不好劳烦你。

  羽公子听出来了这层意思,却一点都不介意,因为他也听出了其中另一番的意思:我也不是那一种小小的弱质女子,连这一点东西也搬不动。

  羽公子不由抿唇一乐。

  羽公子一手帮她扶住画屏,一手将纯白的衣袖高举过头顶,尽量遮住耳百的身子与她看重的那幅画屏,他们一步一步往回走。

  许澈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两个行来,状似无动于衷。

  耳百眉清目秀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温雅一笑。

  许澈的脊背不由得泛上了一点冷意。

  门外是雾雾的雨气,雨打芭蕉声声清凉入耳,烦闷的夏季瞬间舒适了起来,加之此地地处北部,并不燥热,于是此刻更为舒适凉爽。

  耳百是贪凉的,时不时的就饮些冰水作饮,但她又知此物对身体不好,于是强迫自己戒饮。

  此刻,刚刚淋了些雨,接触了凉气,她又再度犯了渴症,真的是不安分于坐又不安分于行。

  强压下心底的那股渴求,三人坐于屋内。

  羽公子思索方才耳百说劳人打造物什的话,也不知为什么竟不想深度去计较,他的心是有波动的,但或许此刻茶雾缭绕的气氛正好,或许他听懂了耳百说的“不重要”那三个字,或许真的没那么的重要。因为过去已全然过去,现下已全然现下。

  他不自主的握了握右手。

  等雨停了,许澈向他们告辞先行离去,耳百盯住他,微微一笑,意思是到晚上让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澈冷硬的面庞下,微微翘起指尖摆出ok形状,耳百看见,默默点头,说道:“你先行去吧。”

  她强忍笑意,嘴角却不幸泄出一丝,模样举止依旧端端正正,然而背部都似乎僵直了一些。

  羽公子佯装不知,他只是从容入座后向她发问道:“墨小姐可曾有婚配?”

  耳百回神,闻听到此言,微微一怔。

  她收敛了笑容,回答:“不曾。”

  “如若令尊将你许配给严公子,你当如何?”羽公子继续问道。

  “我二人是俩小无猜,竹马青梅,彼此或许是最衬心意的。”耳百完全不动声色,点滴水不漏。

  羽公子有点想像不到她会如此地作答,原本她该是外表如此温顺骨子里却如此出位的一个人,他薄薄一笑:“我本以为墨小姐在婚姻大事上是不会遵循父命之人。”

  耳百莞尔嫣然:“父亲又不会害我。”

  君北羽来此之时,是见过墨城的,那是一个清俊儒雅的中年男子,仅仅一个书香世家,思想如此通明达观,从与他的对话中可以看出,耳百是可以自由选婚的,只是老狐狸不动声色,话语里皆是流露出对女儿的宠溺之情,其余一概圆润之极。

  只是当说起入宫选秀之时,老狐狸有一些神色不明,可君北羽是何等的眼力,他一眼便看出墨城绝无让耳百参加选秀之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当然是为了耳百好,不想让她进入皇城那座大牢笼。

  君北羽谅解,可是他不高兴。

  耳百微微抬头:“凭我的性子,是接受不了那种深宅府邸窃明盗暗的复杂与肮脏,父亲自然会帮助我择一门最适合我的。”

  她毫不避讳的用了肮脏一词,眼神清澈透明,君北羽转过眼睛看着她,她也不避不躲地注视着他,这一刻,君北羽冷坚的眸子里占据着黯沉与压迫。

  耳百一怔,不知他是因为方才对话不痛快还是因为自己用了“肮脏”一词。

  如果仅仅是高门大户或者皇亲贵胄的子弟,不可能会有如此的反应和压迫感,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究竟是谁?

  耳百自己做了一个无底的错漏,就是她居然去试探君北羽,她眸色微微地一动,错开君北羽的目光,眼眸里依旧是微微的疑惑与不解。

  仍然是那一派坦诚之极的模样,因为坦诚所以险些获了罪么?如果有旁人在,在旁人看来,就会是这样的一幅景象。

  耳百的眼眸没有任何的畏惧与忐忑,她只是微微垂下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般,默然不语。

  

  君北羽抿唇不语,似乎在静静思索,然后他转过眼睛再度看向耳百,耳百似有所觉,她神色平静,略带一丝不自然,眸子里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不寻常。

  面对探究,她依然纯净无瑕。

  是在装傻么,也许根本是不在意,因为不在意,更加能够伪装自然。

  耳百微微一笑:“羽公子,不如我们一起出门去转转?”

  羽公子看她突然出声,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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