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记（二）

译贤

    目下的书房里只余我一人，耳畔的《卡农》乐音跃动不息，似是自钢琴的黑白键中化生出万千幻蝶，闻之如期佳梦，自有说不出的欣悦。琴音伴和下，我径自望向窗子，不觉间竟已看出了神。时已薄暮，但见一脉斜晖柔和地洒在帘纱之上。帘幕自金黄而缃黄，自缃黄而素白。光影流转之间，我彷佛忆起许多与这暮色烟光相似的故事。只不过顷刻而后，却又，相忘于江湖......

    几日以来，看遍了这许多年你在网络上留下的印迹，一时间心头竟而百味杂陈，想来有些事，原是难以付诸文墨的。在你的空间里浏览了些旧日的照片，总觉得他们所讲述的故事比文字来得更动人，更有时光的味道。一张印有THAILAND的国家牌（记忆中好像那也是唯一一张“印”上去的NAMECARD），被静默地安放在你的书架上，光洁平整，一如当初。看了这张照片，思绪遂也被牵回三年前的魔都上海。

    彼时，一群少年离了课业的羁缚，想去为自己在这世界上寻另一种定位，由是哈佛大学模拟联合国中便也多了我们一行男女的身影。会议在嘉登道大酒店举办，列会代表均身着西装，然而举手投足之间，我只觉言谈涩滞，你和刘晨却是在完美地诠释着“风度”二字。这一点，是你们的长处，我绝然比不上的。那次我们身处不同的分论坛，没能见你在各国代表间纵横捭阖的风姿，算是个小小遗憾。不过，从日后你吐露地那几句地道Indian English 来看，此一行也必是获益良多吧。

    我玩心甚重，与其说上海一行的动机是增广见闻，倒不如说是想和你们一同出去走走，尽情放肆一回。那晚黄埔江畔的夜景，到如今我仍为之惊艳。但惊艳之余，我更为记挂的，还是那些清澈的笑容。后来，我又去过几次外滩，软红千丈、灯火如昼，繁华尤胜往昔，但心中那份温热却再也找不回来了。如今，我在上海，而你在帝京，相隔虽遥，可我毕竟觉得你们从未走远。当初赴上海之际，你曾经设计了名片上模联社的图案，而一侧的文字是我想的，WE ARE READY TO CHANGE THE WORLD。改变世界的梦想固然不可触及，但我始终不敢放弃，你一定更是如此。

    不觉间说起了LOGO，这个你是公认的行家里手。天马行空的你有过好多作品，而学生论坛的标志，更是沿用至今，未曾改易。其实对当初你们共同创办论坛的事，我一直很是歆慕。这许多年，人前出风头的事我多少也做过一些。可不论哪一次，我都只是把交待的任务办好。就算再怎么强人所难，我也只是一力自承罢了。像这样和伙伴们一起从无到有地创办全新的体制，我虽未亲历，但想来那一定是很美好的境界吧（某条留言里你曾说这是我的评论风格）。作始也简，将毕也巨，当年你和刘君一众播下的树籽，至今总算蔚然成林了。悉闻第四届学生论坛开幕在即，我虽不在受邀之列，但也要去观瞻一番的。

   
    静静想来，岁月就像是位老画家。随着时节变换，记忆的幕布被他覆上一层层墨彩，以致让我们渐渐淡忘了最初的模样，这种微妙的变化自己原也难想的。铅华涤尽，旧日的照片便如溪水清流，在脑海中一一走过。那个擅弹琴曲见识超卓的人，那个在午夜时分于校园外墙涂鸦的人，那个和我一同将“大梵般若”念错三字的人，那个听课时一犯困就要被我弄醒的人，那个在寝室里伴舞《红日》的人，那个对茄子恨之入骨却不反感茄盒的人，那个在高三课堂上曾跟我无数次斗嘴的人，那个在跑操路上把斗转星移翻译成RETURN的人，那个告诉我要脚踏实地做事的人......如是种种，难忘，不忘。

    许多人都说你像个艺术家，这一点，我深信不疑。烟上月，杯中酒，花下风流，思来这种韵致便是你的独一无二罢。对你，曾有八字的批语，不妨改一改，作“大俗大雅，亦正亦邪”。你QQ签名很久没有换过，不知道是太过疏懒，还是偏爱那一语。“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这句话王家卫托《一代宗师》中的宫若梅之口，向世人吐露，我也极爱。这一语似有偏执，但行到痴绝处，何必去想曾经痴否？你待朋友自有你的一番态度，生如皓水，你也必当不负每一捧清流，我相信。

    你极富灵气，素来不受羁缚，外面的世界或许更适合你。犹记你一起而灭的那个出国梦，当年ABC开头的许多艰涩词汇你都熟稔于心，可最终还是弃子走了高考这一步棋，也是一件憾事。不过我相信，以你今时能为，出国深造不过早晚之事。到那一天，我期待着，你能够“青春然而归，灿灿然而返”。

    有一件事，历来年深日久，你未必还能记得了。大约是在小初一的时候，你做过一篇文《纸飞机》。上学以来，我能记住的别人的文章并不多，可这一篇的确印象颇深。这篇文的内容我已记不得许多，但总觉得，字里行间那感觉就是你。往昔你曾抛出的纸飞机，已然越走越远，越飞越高。在未来时节的某片彻净天幕下，我希望，能看到它的轨迹......

卡农---(利未人室内乐团)

木木

往事种种，皆已朦胧。零星碎片，却都是无关大体的记忆片段。
时间的残忍，一种是让最爱的人忘了你，一种是让你忘了曾经撕心裂肺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