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

偏见先生

　　其实用不着多长时间，很多人都可以忘记，很多事情也都可以忘记，就像是一匹马，它只要跑，身上的虱子总会往下掉。

　　这是冯程程的原话，我俩分手的时候她把这话又重复了一遍，言下之意好像我成了她这匹马身上跑掉下的虱子，其实我是不是虱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程程还真是一匹好马，现在看来，那时候我的思想的的确确有点不健康，包括现在也是，总是不太健康。我这说到哪儿我也不知道了，我觉得被冯程程给甩了弄得我有些迷乱，再加上喝点酒，那就更迷乱了，我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我很爱冯程程，爱得有点儿乱。

　　头一次碰见冯程程是在一家叫A8的KTV，那天朋友请客吃饭，局上都有点喝多了，完了不尽兴就去了A8，我记得那天我穿着一套黑，显瘦，进包厢一头扎进厕所吐了之后伏在洗脸盆子上照了照镜子，还真有那么一点颓废的帅气，配上副眼睛有点末代皇帝的味道，就是脸比他大。

　　朋友在外边敲门问我是不是死在里头了，我说嗯，你们待会儿找几个姑娘来给我收尸，朋友说姑娘已经找来了，就等你挑呢，我照了照镜子说你那还有摩丝么？我头发有点乱，朋友说你自己打点摩丝出来抹上不就结了，高蛋白还养发润皮。我说你等等，我这就打，然后就听见外边一阵哄堂大笑。

　　从厕所出来以后朋友几个都搂着姑娘喝开了，有一个长得锉的搂着话筒子没完没了的嚎，完了我抢过话筒说哥也来嚎嚎，然后就嚎开了，这一嚎居然嚎了一个钟头，直到嗓子哑了才放下话筒坐回沙发上，几个哥们儿拿着杯子凑过来当时就干上了，一杯一杯接一杯，干了多少忘了，总之不少，干得正爽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音，女的，说，老板，少喝点！我拿着酒杯子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有点想流泪，于是扭过头来看了看这姑娘，憋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你出台么？

　　那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我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然后趴在阳台的地板上一个人跟狗似的哭了好半天，哭着哭着就睡了，睡着以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回了新疆，回了部队，部队的营房还是原来的样子，我想进去可门口的哨兵不让进，我说我是老兵，只想回部队看看，哨兵不说话，还是不让我进，我有些急，于是就硬闯，后来从里面跑出几个纠察把我架上了直接拉到卡坡后边的靶场，一个女的从靶场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举起手里的五十四式对着我脑袋就开了一枪，临死之前我看清楚了那女人的脸，就是那个KTV的女孩，我叫不出名字，梦里我却死在了她手上。

　　第二天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头昏脑胀，榻榻米上全是吐的脏东西，那天我请了假没上班，一个人呆在家里收拾了好半天然后自己弄了点吃的，其余的时间全用在看电视上，我拿着遥控器从1换到156，然后又从156换到1，就这样一直到天黑。

　　晚上七点我出了门，开着那辆老旧皮卡又去了A8，自己一个人开了包间，叫了几批公主才叫来昨晚的那个女孩子，我关上门，让她坐下，然后自己坐在她旁边看她，她长得很普通，只是眼睛很明亮。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叫冯程程，我说冯程程你好，我叫秦奋，我们都是电影里出来的人物。

　　我和冯程程一直喝到十二点，一首歌没唱，快散场的时候我问冯程程，你出台么？她说昨天你已经问过了，我说我还想试试，钱不是问题。她想了想说，你给我唱首歌吧，我喜欢听你唱歌，我说你想听哪首？她说随便，于是我随便唱了一首歌，然后结账付给了她台费两人就散伙了。

　　后来的二十多天时间里我一直没有见过冯程程的面，只是偶尔发发短信。这期间我去了一趟深圳，在大梅沙旁边租了一间小房子看了一礼拜的海，深圳的战友知道我去了，扎堆地往我那儿钻，还是天天喝酒，聊的话题绝大部分还是在部队的是那些事儿。走的时候几个战友都哭了，我也哭了，我们约定来年再聚，再过几年都奋斗出个头了哥儿几个一起回趟新疆回趟部队。

　　在火车上的时候我又做了那个梦，梦里我依旧死在冯程程的手上。醒来以后外面还是黑的，我掏出手机给她打了过去，接了。我问她在干嘛呢，她说刚从酒吧回来，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呢，我说我想你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在哪儿呢？我说我在火车上，明早九点到站。

　　那天冯程程没有来接我，我一个人在火车站等了两小时，也没给她打电话，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她来电话说自己睡过头了，对不起，我说没关系，晚上我去找你。

　　晚上我和冯程程去了佳客来吃了一顿牛排，说了很多话，程程说我胖了，我说我人胖了，心瘦了。牛排吃完以后程程去上班，我也跟着去，又开了一包间，叫了几扎啤酒，一个接着一个的喝，然后唱了很多的歌，全我一个人儿唱，程程负责听，许是酒喝多了，唱《朋友》的时候我居然哭了，惹得程程也哭了，哭完了我接着唱，然后接着哭，程程问我为什么会哭，我说我想我朋友了，程程问哪个朋友？我说死了的那个。

　　那天我依旧问了程程出不出台，她依旧说不，其实我还想问她为什么，你做公主不就是想多挣点钱么？但我没问，我问不出来。其实我心里挺安慰的，如果第一次她就出台的话，或许我就不喜欢她了。不过我跟她说了那个梦，我告诉她梦里你杀了我，用一把五四式爆了我的头。程程笑着说我连枪都没见过，我说以后有机会了我带去你打靶，程程说别下次了，就明天吧，明天我早点起，我们去打靶。

　　整整一晚我都没睡，第二天早上我把手机从楼上扔了下去，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忙着上班忙着处理玻璃厂的事情，人劈开了时间都不够用。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忘掉了程程，过着忙碌而又不知所谓的日子，除了工作就是发呆，这期间我又想起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学校那会儿，部队那会儿，刚上班那会儿，刚创业那会儿，想了起很多人很多人，想起了很多很多原本以为忘记的东西。

　　朋友聚会，又喝多了，不知怎的，又去了A8，那天我们叫了六个公主，没见着程程，听她的一个姐妹说，程程去了深圳，我问她还回来么？她姐妹说不知道。

　　第二天我就买了去深圳的票，到深圳的时候天刚亮，我给程程打了电话，庆幸的是她的号码没换，我说我在火车站等你，她沉默了半晌挂了电话。我一直在火车站等，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她来了。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冯程程陪我在大梅沙看海，这三天里就和我程程待着，她依旧不肯给我，其实我已经不在乎，只要她陪着我就好。

　　这三天里我和她说了很多很多关于我的事情，从小时候开始说起，一直说到高中，一直说到部队说到现在的生活，我告诉她我生命有两个很重要的人，一个是我的初恋女友，一个是我最好的兄弟，可惜都死了，一个死在我打靶走火的枪上，一个死在玻璃架子下。程程说，你不会在对我讲故事吧？我笑着说你真聪明，你知道吗程程，你和这个故事里的初恋女友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程程说你有病，我说我知道，可是程程我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么？程程问，为什么？是因为我和她长得很像？我笑着说怎么可能，我不能俗成那样。程程问，那为什么，我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就是喜欢而已。

　　第二天早上冯程程走了，我一个人又去了一趟海边。

　　我喜欢看海，喜欢看它的宽阔，喜欢看它的包容，它就像一面镜子照住了我的魂魄，魂没了到这里来找找，能找着。

　　再后来，我再也没见着冯程程，我们分手了，怎么说呢，虽然我们从来没有牵手过，我就像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只虱子或许很快就会跑到另外一匹马的身上，我只能渺小到做个寄生的东西，给别人一回莫名其妙的痒，给自己一口活下去的气。

无心幻梦

一时之间 不知言语

六经七尺

平淡生活？该是喝酒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