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从爸妈离婚后，这个三室两厅的房子就显得空旷起来。前些日子听妈说哥哥在国外买了一处带泳池的大房子，知道他不会回国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心里也觉得空荡起来。
我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没什么朋友，除了高杨，高杨这名字听起来挺高大上的，让人想到高高的大杨树，其实他个子只比我高一点儿，又亲切又随和，喜欢和他玩大概因为他金牛座的本质——总能找到好吃的，特好棒的餐厅，有甜甜的手工冰淇淋和软软的牛轧糖，香喷喷的羊肉串以及秘制的烤鸡。总之，一想到他我就仿佛闻到了美食那诱人的味道，最关键的是，他特讲义气，知道我穷，吃饭从来不让我买单。
人生得此一知己足矣。
此时我正和我这个人生知己坐在广场的石椅子上探讨人生，太阳已经下班了，月亮慢吞吞地没有爬上来，天空是一片空荡荡的深蓝色，我将手中的羊肉串递到嘴里啃下一块肉，问了他那个和莎士比亚“Tobeornottobe”同样经典的问题。
“你说我是养只狗，还是养只猫呢？”我含糊不清地说着，嘴里被肉串塞得满满的，这种满满的感觉让我觉得特满足，嚼得滋滋有味。
“这个要看你个人喜欢猫还是喜欢狗……”高杨已经吃完了羊肉串，并灌下了一口可乐，喝完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嗝，很奇怪我竟然挺喜欢他说话的风格，一般他说话的风格就是说了等于没说。
“可我都喜欢啊！狗的优点就是黏人，比如说泰迪吧，泰迪的智商是小型犬第一呢！我表姐说她养的泰迪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都懂得看她脸色哄她开心，多好啊！至于猫呢……猫的优点就是不黏人，性格独立又优雅，啧啧简直就是我想成为的偶像女性的性格品质啊。”
“……那就都养！”
“是啊是啊，为什么不都养，一只猫和一只狗，它们可以做好基友！哇哈哈。”我高兴得眼睛放出光来，可只放了一秒的光，瞬间我又焉了。
“你又怎么啦？”
“我妈肯定不同意的。”我垂头丧气地说，“我妈既不喜欢猫也不喜欢狗。她不喜欢动物。”
“喔。”他说了这一个字，然后就沉默了。
我特别怕他沉默，因为他一沉默，我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也许他觉得我很怂，就因为我妈不同意就放弃自己养动物的意志，也许他觉得我很无聊，既然都知道我妈不会喜欢我养动物还来和他扯东拉西。
我看了看天空，月亮妹子营养不良似的挂着个惨白的脸没精打采在天空中横躺着，我没话找话地问他。
“那你喜欢小动物吗？”
“喜欢，当然喜欢。”他微微一笑，像是在回忆，“我以前还养过一只狗呢，拉布拉多，特乖顺的一条狗，后来走丢了……都怪我。”
他脸上的神情十分温柔，眼神里透着怀念和惋惜，很远的地方有隐隐约约的音乐声传来，一定是广场舞的大妈们搬出设备了，近处是一只明显体重过胖的鸽子拍着翅膀扑腾扑腾地落在地上，低着头啄地上散的谷粒吃，我真担心它再胖下去就要飞不起来了。
其实那天我还想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不过我没问，我不敢。
二
“妈，我想养只狗可以吗？”
我妈立刻露出嫌弃的神色，“家里全是木地板，你要把狗养在哪里？养狗适合那种带院子的房子，到时候狗在家里到处拉屎弄得臭兮兮的，不行。”
我觉得有些委屈，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那我养只猫呢？”
“不行不行，不喜欢家里有那些东西！”
虽然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答案，可心里还是像没防备似的觉得难受极了，我固执地觉得我妈太不理解我了，她不关心我，不在乎我，也不爱我，连我想养只小猫小狗都不同意，她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妈妈！
对于我这种没什么城府的人来说坏情绪自然就是写在脸上了的，我气鼓鼓地在衣柜里翻来找去，弄出很大声响，换好衣服后，气鼓鼓地甩门出去了。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先斩后奏！
话虽如此，我毕竟没那么自私，毕竟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是要照顾妈妈的情绪的，她既然那么反对我养猫养狗，那我也就退一步，养点别的小动物，可是我真的需要养点什么，只要是活的，让我觉得不再孤独。
于是我带了两只小乌龟回家了。
时值冬末，气温在回升，可是远没有到乌龟出眠的温度，我在养着好多乌龟的大纸盒子里挑出了两只踩着别只乌龟的脑袋往上爬的两只——对！就是爬的最高的那两只，带回家了。
小乌龟在新家里探出头来，一只巴西红耳龟，一只巴西黄耳龟。
我很高兴地给高杨发消息，我终于找到话题可以和他说了。
“在不在在不在？我养了两只小乌龟，一只花纹是红色的，一只是黄色的，你说取什么名字好啦。”
五分钟后他回复了。
“一只叫旺夫一只叫聚财吧，你不总是说你面相旺夫又聚财。”
我尴尬地握着手机，确实我在他面前有很阴险地暗示过曾有大师算命说我八字旺夫，想不到他竟然记得。
我不知道我用这些神神鬼鬼的手段对他到底有多少用，其实他不需要我旺的，他自己是一个很努力很努力的人，他每天五点起床锻炼身体，睡前定然会看一小时的专业书，晚上会关注新闻和科技，他曾对我说过成功没有捷径，只有比别人更努力。
说实话，我挺焦虑的，因为我觉得我自己骨子里是个特爱偷懒的人，旅游爬山的时候跟猴子般利索，到了干点正事就腰酸，刷微博在平板上植物大战僵尸几个小时天昏地暗，到了一看书没一会儿眼睛就疼了。
我七拼八凑地找自己的优点，然后发现也就只剩八字旺夫这么一件可以拿来在他面前说说。
我和他说这个的时候他哈哈大笑，说我竟然信这个，然后拿他自己的亲身事例说服我不要搞迷信：“小时候我妈也给我算过命，算命的都说我八字富贵，一定会发大财，你看我现在不就这个穷屌丝样。”
其实他并不是穷屌丝样，我知道他以后一定会成功，不用看他的八字就算出来了，他每天都那么努力学习和工作，那么努力地去生活。他和那些郁郁不得志满嘴抱怨的年轻人不一样，他从来不抱怨，他只会用行动去改变，他的行动力让他周身自带着一股子力量，就像春雨过后竹笋一定会破土而出的力量。
三
两只乌龟来我家好奇的巡视一番后，便又进入冬眠模式了。
这实在太寂寞了，乌龟不会发出声音，把四肢缩在壳里，只留下尖尖的小嘴巴和两只小鼻孔出气。我无聊得发疯的时候会用手指戳一戳它们，开始它俩还怀疑是不是外头发生地震了探出头来瞅一瞅，一瞅会瞅很久，就是那种发呆发到你觉得它们会一直这么瞅着一个地方直到海枯石烂还想不明白发生了啥事的感觉，后来它们大概终于想明白其实外头啥事都没有，于是我再怎么戳它们，它们也只把头缩在壳子里，连尾巴也盘了起来，一动不动彻底装死去了。
对于这两只小乌龟的到来，我妈倒是没有半点意见，毕竟小乌龟存在感太低，低到我养了一周后我妈才发现我房间里竟然多了这两只乌龟，她也只是好奇地说了句：“咦你什么时候养了两只乌龟？”
我没理她。我妈实在太不关心我了呜呜呜，竟然连我养了乌龟都不知道，她简直是世界上最不关心女儿的妈妈了！
已经三月了，可是在北方三月的温度还是很低，离乌龟出眠的时间还很漫长，至少对我来说，孤独的日子总是很漫长。我觉得乌龟的到来完全没有刺激到我妈，那么我可以再尝试点别的。
于是妮妮来了。
四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阳光明媚的下午，总是美好故事的开始。
快递员叔叔抱着个纸箱子找我签字：“姑娘，你的快递！”
我穿着家居棉袄跳过来，一边跑一边对拿快递的大叔说：“你轻点轻点，我买的是活体动物！”
“啊？你买的这里面是什么啊？”
“兔子！等我验货签收，如果死了要卖家重新发货。”
说实话我内心十分忐忑，我还是第一次在网上买活体动物呢，一只兔子被闷在只戳了几个洞的纸箱子长途爬涉从南京寄过来，饿了两天，大概都奄奄一息了吧。
一边想象着开箱子后兔子伤心可怜的样子，一边焦急地拆盒子，很明显，快递员叔叔在这件事上想的和我完全不同，他问我：“你买的是兔子啊，那万一它是活的，你一打开盒子，它就跳出来跑了怎么办？”
我一愣，这个倒是没想到。
于是两人小心翼翼打开了纸盒子，一只黑白分明的道奇兔探着小脑袋往外瞅，这瞅瞅，那瞅瞅，黑眼珠子明亮又有神，身上的毛柔软又光亮，它头上是V字型的白毛，前半身和四个爪子都是白色，而后半身和屁股都是黑色，简直漂亮极了。
我喜滋滋地签收了，抱着盒子回到家，心里乐开了花。
回到家，第一件事当然是拍照发给高杨啦。
“在不在在不在，我养了只道奇兔，你说取什么名字好啦！”
一分钟后他回复了。
“尼玛！又是乌龟又是兔子的，你打算让它们龟兔赛跑么！”
“是啊是啊，就是这么计划的，龟兔赛跑啊。兔子叫什么名字好啊？”
“就叫尼玛啊！”
我拿着手机看着笼子里兔子那端庄美丽高贵的外形……它正在用舌头梳理自己的白毛，简直淑女得不能再淑女了，不行，还是要为她争取一下。
“……高杨，我这兔子是母的……叫尼玛真的好么？”
“母兔子？……那就叫尼尼吧……或妮妮吧。”
“……那就妮妮吧。”
五
第一次养小兔子，还真没什么经验。
兔子和乌龟养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感觉，乌龟扔在那里，十天半个月都想不起来有那么一回事，兔子可就不一样了，它虽然不会轻易叫，但是在笼子欢快地跳啊蹦啊，想不注意它都难。
兔子开心我也开心，一开心就抱着它去阳台上晒太阳，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妮妮第一次被放出笼子，开心得草也不吃了，撅着屁股在阳台上从这头飞到那头，喜疯了！
我妈回来了，冷着脸看着我。
“明知道我不喜欢你养这些猫猫狗狗，你说也不和我说一声就买只兔子回来，简直就是不尊重我！”
我梗着脖子辩解：“兔子不会叫，又不会吵到你睡觉，它在笼子里也不碍谁，脏了都我来打扫又不需要你操心。”
“有味道！夏天也就罢了，冬天的时候门窗都紧闭，味道散都散不出去，我闻着就想吐！扔了扔了。”
“我养在我房间里，臭也就臭我自己，这总行了吧！”我大喊起来，当着妮妮的面和我妈吵了起来。
妮妮两只前腿悬在半空，用后退直立起来够着脑袋看着我，又看看我妈，也不玩了，蹭啊蹭地自己钻回了笼子里，趴在一边怏怏的，像是知道自己要被抛弃了似的。
大概我妈看了也觉得它这幅模样实在可怜，最后终于妥协，让我自己养在房间里了。
我把妮妮从笼子里抱在自己怀里，它和我还不够熟悉，像是很怕我，一个劲儿往旁边钻，愣是不要我抱。
我更加一厢情愿地用力抱着它，一边抱一边对它说：“妮妮啊，以后我就和你相依为命了，你要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妮妮不挣扎了，它抬着黑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我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妈呀难道兔子听懂我说话了？难道我竟然养了一只神兔，和我心有灵犀？不会是真的吧？
然后就听见兔子“噗”地一声，它的头猛地一缩，打了个大喷嚏。
……原来兔子也会像人一样地打喷嚏啊。
六
妮妮刚来我家没几天就病了。
这是我面临的第一次挑战。
首先是分析原因，我在网上翻了大量的兔兔贴吧养兔手册，新手养兔必读各种吧文后得出结论，兔子就是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阳台上玩的时候吹了风，感冒了。
既然确定了是感冒，就需要用药了。
第一晚，我用了万能的板蓝根。板蓝根感觉就是保健药似的，虽然没什么效果，但好在不会有什么效果——起码不会毒死我的小兔兔，兔子感冒事小，万一被我乱用药毒死了就郁闷了。
将板蓝根冲在水里，兔子嗅到水壶边，舔了舔，屁股一翘，头一偏，不是熟悉的味道，不喝！
坑爹啊！
我哭着跪在兔笼前抱着手机问度娘：兔子感冒了不肯喝板蓝根怎么办？
有网友回复：“用针筒强灌，去药店买最小号的针，拔掉针头，从兔子嘴巴侧边塞进去，一天灌三次，就好了！”
我看得心惊肉跳，真的要这么粗暴么？
思来想去，我决定先观察一晚上，如果兔子真的不肯喝药，指不定真的要强灌了，毕竟为了兔子好啊。
其实也不光是为了它，我想到高杨，我在他面前夸下海口一定会照顾好我的小兔子，我一心想在他面前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处处需要别人照顾的孩子，我也是可以照顾好别人的，哪怕对方只是一只小兔子，可是它会需要我，我可以照顾她，总会有一个需要我的地方，我可以做好，我是有价值的。
为了这个信念，我在兔子前念叨了一晚上。
“妮妮啊，你就喝药吧，良药苦口利于病啊，求你了，兔子大人你就喝一口吧，喝吧……喝吧，喝了就不会打喷嚏了，乖啊……”
我念叨着念叨着，觉得有些困就坐在兔笼子前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见了滚珠水壶滚珠的声音，是兔子在喝水时舔水珠的声音，那时夜已经很深了，世界非常安静，我甚至听得见隔壁房间里传来我妈打呼噜的声音，窗外漆黑一片，书桌上的时钟滴滴答答，是秒针在一步一步穿透空气，带走光阴。
它终于渴急了，肯喝药了。
七
第二天起床趴到兔子跟前。
它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长了前爪子掰直身体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将后腿伸出去，将屁股也掰直了又伸了个懒腰……
然后妮妮悠悠地抬起两只雪白雪白的前爪，用两只小爪子洗脸。
“噗噗噗噗噗噗……”
突然妮妮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打完了它将脑袋甩啊甩的，又用前爪拼命擦自己的鼻子，我心里一沉，网上说它这种行为是在擦鼻涕。
看来板蓝根果然没效。
除了板蓝根，家里的感冒药就只有三九感冒灵了，这回度娘也靠不住了，有说可以喂兔子喝这个，也有说喂了这个药兔子半天就死翘翘了的，我一下子没了主意，问了好多养兔子的人，可谁都没敢说个确定。
我的懦弱本质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自己也急着不吃饭了，到底喂不喂三九感冒灵？万一把兔子毒死了呢？我的妮妮啊……连我妈喊了好几声我也没听见，她终于气鼓鼓地冲到我房间里来：“叫你去吃饭没长耳朵啊！”
我头也不回哭声道：“兔子病了！”
听我这么说我妈终于过来瞅了瞅妮妮，妮妮恰到时辰地又开始连续不停打喷嚏，打完后鼻头湿湿可怜兮兮看着我和我妈。
“不就是感冒了么，喂半包三九感冒灵啊，你喂板蓝根有什么用，板蓝根是预防生病的药，你这兔子都已经病了，还预防个鬼啊！”
“那网上有说喂了兔子吃三九把兔子喂死了的，人吃的药兔子能吃吗？”
我妈见我竟然怀疑她的权威，气呼呼地说：“喂半包，死了我负责！”
我就喂了。
只喂了一天。
妮妮果然就不打喷嚏了。
果然关键时刻亲妈还是比度娘靠谱啊……我心里默默地想。
八
高杨打电话关怀妮妮的病情。
我和他叽叽哇哇说了一大堆，关于我如何用心，如何仔细喂它喝药安抚它情绪添油加醋一顿说完了，终于高杨说他这周末有空，要不约我吃顿饭，让我把妮妮，还有旺夫聚财也带上，看看我的兔子乌龟们。
我心里那个乐啊，抱着兔子摸来摸去，又给它抓了把兔粮吃……
等等，高杨说还要带谁去来着？旺夫和聚财？对了，我还养了两只乌龟呢！
我着急从角落里把乌龟盒子搬了出来，旺夫和聚财依然在冬眠，睡得死死的，我真担心它俩是不是死翘翘了，旺夫和聚财如果死了寓意多不好啊，难道其实我命里既不能旺夫又不能聚财……
着急之下我又戳了戳两只乌龟，它们不耐烦地掉了个头，继续睡……
我终于放心了。
那真的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我把妮妮抱出来，妮妮的感冒已经完全好了，只是感冒过后有些鼻炎，我已经淡定地通过网络上的医生推荐给它买了治疗鼻炎的喷剂，时不时给妮妮喷一喷，小家伙特别讨厌药水的味道，也特聪明，一凑近闻到药水的味道立刻往旁边跳开，甩个大黑绒绒的屁股对着我。
高杨笑的比三月的阳光还温暖。
“哇，这么可爱啊！看得我都想养一只兔子了。”
我心里高兴，又奋力压抑自己高兴的样子，谦虚道：“哪有，兔子都一个样吧？”
“怎么会，以前我家隔壁就养了一只兔子，不过大概是肉兔，纯白的，总是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红眼睛看着又吓人，也没见它吃过东西，这只兔子就活泼多了，你看它嗅来嗅去一刻都不停的。”
“大概是兔子品种不一样吧，我这只是道奇兔，道奇兔的特点就是好奇心旺盛，亲近人。”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它的性格特像你呢？”
“……啊？”
“呵呵呵，又傻又二又贪吃，带出来玩就像疯了一样，可不是和你一个样。”
……
原来我在他心里就这形象，看来没希望了。
一瞬间万念俱灰，我觉得委屈极了。
高杨说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可是我那么努力地喜欢他，为什么却没有回报呢。
见我半晌没吭声，高杨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啦？”
我叹口气：“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理解我妈了。”
“哦？怎么想到你妈妈了？”
“大概一定要养了小动物，或者自己做母亲了，才能隐约体会到母亲的不容易吧，以前我总是觉得我妈不理解我，只顾着让我吃饱穿暖，却从来不会顾及我的感受，不管我真的需要什么。我喜欢的她都禁止，她和爸爸离婚了，哥哥也去国外了，我只是想养一只小动物陪陪我，就这样的小心愿，也是我辗转反复地努力，策划好久，最后还和她大吵一架才实现的。有的时候，我会特恨我妈。”
“可是当我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妮妮，我才知道照顾一个人不容易。妮妮喜欢吃甜食，上次我蹲在它跟前吃苹果，它在笼子里跳起来想吃，跳得连鼻子都撞歪了，我真恨不得把整个苹果都给它，可是我只喂了它一小块，因为网上说兔子虽然爱吃甜食却不能给小兔子吃多了，万一兔子蛀牙了会特别麻烦，它们可不像小孩子一样能换牙。如果牙齿烂了，这只兔子几本就算完了。有的时候，拒绝真的是为了它好。当妮妮生气地把屁股对着我，责备我不给她吃苹果的时候，我就想到我妈，我也是这么对我妈的。”
“我妈不让我养小动物，也是为了我好，她担心动物脏，体内有寄生虫或者毛里长跳蚤。最后实在拗不过我，她也没有真的把兔子扔了。她其实很爱我。”
高杨说：“是啊。”然后他就沉默了。
他一沉默，我就害怕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会怎么看我呢，会觉得我幼稚吗？还是觉得我啰嗦，唠叨的都不是他关注的话题？
于是我试探道：“你不是说你想养兔子，那我把我的妮妮送给你吧？”
“你舍得？”高杨笑了，像山林里的迎春花，黄灿灿的一大片，亮花人的眼。
“恩！”我赶紧表白心意。
高杨啊，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意啊。
“还是算了吧。你难得有一只兔子陪着你。”
……
高杨就是一头笨猪，活该到现在没对象。
对了，高杨怎么到现在还没女朋友呢？
我心里一紧，会不会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我不知道，或者会不会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只是我神经大条从来没发现而已？
我一想到这个，就特别想问他究竟有没有喜欢的人，可是女孩子总是要矜持一点的，我踌躇再三，终于开口了。
“妮妮最近总围着我转，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天发情了。”
高杨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妮妮才两个月大……事儿都不知道……”
我咳嗽了一声：“不然你养只公兔子，以后好让它们在一起？”
“等它长大再考虑这个也不迟啊。”
“……要从小培养感情的，不然长大后万一妮妮不喜欢我给它找的那个对象呢？”
高杨：“你这心操得太远了……”
“如果它不喜欢那个对象，又非要它和那只兔子在一起，那妮妮多痛苦啊。人不也是这样的吗，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就不会想和他呆在一起。反过来，如果他总是和她呆在一起，那他是喜欢她的意思吗？”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心跳都停止了。
高杨低着头，我一时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抱过我手里的兔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妮妮，他的手指修长，我从小学弹钢琴，手指已经很长了，可他的手指比我的漂亮多了，阳光落在妮妮毛茸茸的后背上，妮妮在他怀里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后腿完全伸展开，简直一副打算在他手里做窝睡觉的架势了。
高杨摸了摸小兔子，抬起脸来就笑了。
很早很早的时候有人曾经告诉我，如果你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那时我不理解，后来我懂了，如果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我需要先付出爱。
IP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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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7 08:4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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